等这一盘馒头端到李肆面前的时候,这哪里还是什么破败的客栈,分明是沙漠里的一座绿洲小镇,人口至少五百,有几百亩绿洲农田,有几百座房屋,有士兵巡逻,有小孩子遍地乱窜……
“客官,时候不早了,吃了这馒头,就赶紧上路吧。”
那老头儿,不,此时已经变成了一个三十岁左右的中年人,带着一脸的恭敬和某种敬畏。
“这,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儿吗?”
李肆惊讶的问,但那中年人似乎听不见了,只是不断重复着那句话,但每重复一句话,他就老了十岁,几句话之后,就变成了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子在说着同样的话。
李肆若有所思,但最后还是走了,那老头之前指点的路径一点没变,推开门,看见一盏油灯。
取出自己之前的油灯,两者在瞬间交换了火苗,一道历史法则悄然消失,前方出现一条蜿蜒的小路,还是一样的道路,走了一会儿,前方明亮起来,但不再是沙漠,而是江南水乡,也不破败。
村子里房屋林立,人群车马络绎不绝,但不管是男女老少,都对李肆视而不见,偶有一头老狗,忽然夹着尾巴逃之夭夭,彷佛丧家之犬。
但李肆在村中很快找到一处落日酒馆,其实外面没有写着落日酒馆,但那里面熟悉的布局,还有那盏熟悉的油灯,足以说明一切。
等李肆走进去,立刻有一个瘸腿的老头子热情的迎上来,“客官一路辛苦,您是要打尖还是住店?”
“你看得见我?”李肆都觉得自己有些魔怔了,但他还是想问一下。
“看得见,看得见,老朽眼里抹了牛眼泪,是家传的庙祝,看得见客官。”那瘸腿老头根本不意外。
而李肆则瞪大了眼睛,什么特么的牛眼泪。
“嘿,李苟怂?”
有人忽然在角落里喊了一声,竟然认得他。
李肆转头一看,是个粗豪大汉,很狼狈,但他不认得。
“阁下是?”
“某是许褚,对你可算久仰大名了,来来来,且坐。”那粗豪大汉意外的热情,就像是看到了什么稀罕。
李肆上前与其对坐,打量四周,见这酒馆房间内也就六张桌子,光线昏暗,而那自称庙祝的瘸腿老头已经端上一壶酒,两盘冷菜,看起来很可口的样子。
“许将军,我还是第一次来这落日酒馆,还想请教,这里有什么说处?”李肆虚心请教。
“嘿,哪有什么说处,这里不过是现世与历史的一些交界处,不必以常理度之,就比如,在现世中人看来,我等皆是鬼物,而我历史联盟则是在这些交界处安排了一些现世凡人,传授些手段,让他们经营此处,也就是所谓落日酒馆,但在现世的人来看,这不过是一些村头土地庙罢了。”
“这些落日酒馆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快速往来,相当於咱们历史联盟的来往驿站,有的时候,也可以作为避难之所,就好比这一次,未来之魔杀伤历史五重天,好多历史主城都湮灭了,我自己的老家都被打没了,不是我跑得快,此刻也就没法与你坐在一起喝酒了。”许褚一脸唏嘘。
“竟如此严重?”李肆吃了一惊,正待再问,却见庙祝又走了过来,但已经不是瘸腿老头,而是一个断臂少年。
许褚见此,便摇头一叹,“现世的日子也不好过啊,那老庙祝本可以再活十年的,但战乱一起,山贼,土匪,灾民,一波一波的,犹如蝗虫,这不,换了新庙祝了。”
李肆愕然,站起身来外外一看,果然,他之前进来的时候,还是一座繁华的村庄,但就他和许褚说话的工夫,大部分房子已经变得残垣断壁,偶尔一头野狗钻出来,叼着一块骨头,目露凶相。
而那断臂少年似乎也断了传承,根本不知李肆与许褚在此,只是努力的点火做饭,煮的却是草根树皮。
“许将军,这现世的时间, 似乎过得很快。”
“快吗?并不快,只是你我没有时间概念罢了,在我们自己的历史主城或者历史领地里,会察觉不到这点,但是只要进入落日酒馆,这种落差就会非常大,也许咱们只是打个盹,外面就是几百年的王朝更迭了。”
“如果是这样,可我曾经去过现世……”李肆很疑惑。
“呵呵,那可是你?你在现世,用的不是你本人的身体吧,至於你所说的西峡关那边,是因为现世与历史的边界已经模湖不清了。哎,管这些做什么,先躲过这场劫难吧,那个大夏仙王夏诘已经杀疯了——不好,毁庙的来了,快走。”
许褚说到此处,忽然站起,拉着李肆就往油灯那里跑,结果下一秒,他就听见那小庙祝惨叫的声音,然后就是熊熊烈火,包裹住了落日酒馆。
李肆和许褚只来得及交换了油灯里的火焰,整个落日酒馆就坍塌了。
他们两个竟是仓皇如丧家之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