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真真躲在石柱后面,心里骇异莫名。那人走得并不快,举着火炬仔细地两边查看着,嘴里还发出可怕的噝噝的声音。待得那人走得更近一点儿,虽然还看不清楚面孔,却能看到那人衣衫褴褛。那人已经过了石亭又走了丈余,快接近舒真真藏身的石柱了。这时,舒真真已经完全看清楚了来人的面孔,那人满面憔悴,神情十分可怕,袍子的前面被撕裂了好几幅,片红片黄,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了,而他举着火炬的左手一片血红,正往下滴着血迹。舒真真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他的右手,那右手的情况更加糟糕,一片血肉模糊。
舒真真连看了好几眼,才认出此人居然是拓桑。舒真真听出他嘴里的噝噝声,竟是在不停地叫着君玉的名字。
拓桑已快走到石屋门前了,忽然见到舒真真从暗处走来,呆了片刻,眼里露出狂喜的光芒,声音十分嘶哑:“君玉在哪里?”
这时,他也发现了右手边的石屋,不等舒真真回答,立刻推开门走了进去。明亮的火炬下,躺在石椅上的君玉依旧处於昏迷之中。拓桑抢上一步扶起她,立刻将一颗紫色的药丸塞到她嘴里,掌心抵住她的背心,直到她将那药丸吞了下去。
君玉的眼睛仍然紧闭着,没有醒来。
这时,拓桑的神情看上去已经镇定了许多。
舒真真道:“在我们刚进石墙的那一刻我曾看到一个人影,就是你?”
拓桑点了点头,当天,他冲进秘道的时候,正看到石门打开,可是,只是那么一瞬间,君玉的身影已经被那厚厚的石墙阻隔。他明明看到舒真真拍了一掌,那门就打开了,可是,无论他怎么拍,那门也打不开了。他甚至动用了18般兵器也动不了那石墙分毫。
那时,一众西域僧已经暂时控制了局面,他们找来各种利器和开山大斧,可是三天过去了,也依然动不了那墙分毫。这时,拓桑又在情魔的密室里发现了舒真真为君玉换下的那件袍子,袍子上全部是干涸的血迹,望之触目惊心。
拓桑绝望之下,将一干西域僧全部赶了出去,自己一个人终日胡乱拍打那石门,直到双手变得血肉模糊,那墙依然纹丝不动。也不知过了几千几万次,他那早已血肉模糊的双手,忽然合上了那个古怪的手掌般的石纹,那门一下打开了。
拓桑简单说了进门的经过,虽然寥寥几句,舒真真却听得无限辛酸。她看着拓桑的双手,急忙道:“我给你包扎一下。”
拓桑摇了摇头,摸出一张很小的地图放在石几上,仔细地看了几眼。舒真真一眼看出,那地图的纸张正和自己身上的这一份一模一样,但是却比自己的大了几倍,而那幅地图画着一条长廊,正是这道密室的地图。
拓桑站起身,拿起火炬,舒真真会意,马上又点亮了一只小松烛。拓桑立刻拿起火炬走了出去。舒真真跟着走了出去。
拓桑十分急迫地举着火炬一一照过长廊两端的壁画,然后,突然停在了一幅画像前,正是舒真真和君玉都看过的那个古怪僧人画像。
拓桑看见这画,仿佛十分高兴,跃起,用了一个同样古怪的姿势,向那幅画抓去,也不见他如何用力,那僧人手中的那个牙状石块立刻到了他手中。
拓桑取了东西,也不停留,又走了七八丈远,然后停了下来。舒真真和君玉都看过这画,画上是一个戴着黄帽子的老人,老人装束十分普通,咧嘴笑着,毫无奇特之处。
拓桑举着刚刚从那古怪的僧人画像处取来的牙状物,对准那老人的嘴巴刺去,那老人的嘴巴一下张开了,竟然像是用钥匙开锁一般。拓桑伸出手去,拿出一只黄色的盒子来。拓桑取了盒子,立刻返身,举了火炬大步往回走。舒真真心里虽然满腹疑惑也无暇多问,跟了回去。
拓桑一进石屋,立刻将盒子和那个牙状的褐色尖块放在了石几上。拓桑拿起盒子,用了一个很古怪的手法左右转动了起来,一会儿,那盒子啪地一声打开了,里面是一颗雪白的牙状的东西。
拓桑取了那东西,轻扶了君玉,他微一运劲,那牙状的东西立刻被捏得粉碎,他将这粉末均匀地洒在了君玉背上的伤口上,双掌抵在君玉背心,立刻运起功来。
舒真真惊疑地看着那牙状的东西变成粉碎,后退了好几步。
又过了约莫一个时辰,君玉微一开口,喷出大口黑色的血块,连续喷了好几口,虽然依旧闭着眼睛没醒来,但那如纸般透明的脸上却慢慢地出现了一丝红润。
舒真真心里一喜,再看拓桑,却见拓桑满头大汗,头顶隐隐冒出白气来。
她情不自禁地向门口看了看,虽然明知这时决不会有什么人闯进来,心里仍然十分紧张。
又过了大概一个时辰,忽见君玉睁开眼睛来,她茫然地看看舒真真满脸的惊喜,明白了什么似的,想回头看看。
“不要动,也不要说话。”拓桑轻声道,脸上豆大的汗珠滚滚落下。
君玉这时已经完全清醒了过来,也认出了这个熟悉的声音。她背对着拓桑,虽然看不见他的表情,却清楚拓桑此举给他自己带来的危害,如此运功疗伤,将会让拓桑元气大损,严重者,甚至会伤及性命。
她眼珠转动,还没张口,又听得拓桑轻声道:“不要说话。”
君玉微微闭上了眼睛,舒真真见她两排长长的睫毛颤动得厉害,自己心里也十分紧张。
又过了约莫半个时辰,拓桑收掌,慢慢站起,却双腿一麻,跌倒在地。
舒真真这一惊非同小可,她曾和拓桑交手,深知拓桑武功高强到何等地步,这一跌下去,一时之间竟然站不起来。
舒真真伸出手想扶起他,拓桑摇摇头,很快站了起来,转头查看君玉的情况。
面前的君玉垂了乌黑的头发,身上穿的正是舒真真给她换上的那件月白色的衫子。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君玉这个模样,站在那里,呆呆地说不出话来。
君玉也慢慢站了起来,她凝视着拓桑,明亮的火炬下,那曾经麻衣如雪的俊秀少年,此刻衣衫褴褛地站在对面,光华尽去,神情委顿,而他的双手,已经认不出是手来,只是两块血肉模糊的肿块。
唯有那双眼睛,此刻却闪耀着火焰般的光芒。
两人对视良久,一声裂帛的声音,君玉立刻回过神来,只见舒真真将旁边的一件素色衣服撕下两条,在石几旁边的包袱里找到了那瓶紫色的药水。
拓桑似乎一点也没察觉出自己的手有什么异样,君玉盯着那双手,那手已经完全变形,若救治不当,只恐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