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击(1 / 2)

走出宫门,天色已晚。春日的风吹在面上,江南早已春暖花开,一派莺歌燕舞。

孟元敬径直回到尚书府,孟母一见他,立刻喜滋滋地道:“元敬,今日,我亲自见过王大人的千金了,那模样人品真是……”

孟元敬也无暇细听,只道:“娘,我有点事情,这些事情,你自己做主就可以了。”

孟母见儿子匆忙的样子,知道他公事繁忙,便道:“好,我做主就我做主了。婚姻大事,原本也该父母做主的。”

孟元敬在书房里坐了一会儿,忽报汪均来访。

他有点意外,立刻将汪均请进了书房。

两人坐下,寒暄了几句。汪均道:“元敬,我们是老朋友了,也不转弯抹角,有一件事情,我很久就想问你了,却一直藏在心里不好开口……”

“什么事情?”

“君玉到底是男是女?”

孟元敬没有开口,他虽然早已确知君玉的身份,但是,君玉自己从来没有亲口承认过自己的身份,在她本人没有亲自承认之前,他怎能对外人代她承认?

他既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只道:“莫非汪兄也有所怀疑?”

汪均道:“实不相瞒,我生平最佩服的人就是君玉。我从未怀疑过他。但是,皇上对君玉的猜疑越来越深……”

孟元敬点点头,现在皇帝要半路处决拓桑,自然是基於政治上的考虑,但是,如果君玉得到消息,绝不会袖手旁观。她一旦出面,皇帝就会清楚事情的真相,到那个时候,拓桑自然死不足惜,只怕君玉也有极大的危险。

“君玉究竟在何处?”

孟元敬苦笑道:“我也很久没有她的音讯了。”

他暗思,君玉既没回凤凰寨,又没出现在圣宫,到底会到哪里去呢?押解拓桑进京的事情,是第一等的机密大事,只怕她一时半刻也难以得到消息。现在,他唯有祈祷她最好永远也不知道此事,永远也别跌入那样的险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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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渝一路策马狂奔,跑出百余里,才停下马来。沿途有张瑶星留下的特殊记号,可是,记号到此却一下中断,看来,明显是中途发生变故,一行人并未到达渝州府。

前面是一条分叉路口,他细细查看了周围凌乱的印迹和一些血痕,立刻调转马头,往另一个方向追去。

又追出百余里,沿途果然又有了张瑶星留下的标记,此时,已是傍晚十分,他沿着标记来到郊外一间荒废已久的破庙。

刚一来到庙门,他已觉出一种戒备气氛,轻扣了三下,这是千机门惯用的一种特殊联络手法,他也是这次带领千机门到圣宫抓拓桑才学会的。立刻,张瑶星开了庙门,低声道:“朱大人,我们已经被盯上了……”

张瑶星一臂受了刀伤,而千机门随行的十几人已经折损过半,只剩下五人。那名贴身僧人也不在了。

“是何方势力?”

“看样子,圣宫想强行劫回‘博克多’……”

夏奥拖了铁棒,大步走了过来:“你这厮鸟又胡说,那拨贼子根本不是圣宫之人,正是你等合谋了千方百计害我博克多,又还装模作样一番……”

他身材十分高大,袍子上大幅血迹,这破庙又阴森森的,几乎要顶到房顶,愤怒之下,拖了铁棒立刻就要向张瑶星挥去,震得屋顶上的灰尘直往下掉。

旁边乱草堆里坐着,一直闭眼不语的拓桑低声道:“住手!”

夏奥狠狠瞪了张瑶星和朱渝二人,拖了铁棒退了回去。

朱渝挥挥手:“两人出去找点吃的东西,小心行动,其他人退到外面戒备。”

夏奥看了看拓桑,拓桑点了点头,他也随众人一起走了出去。

拓桑依旧坐在原地,闭目念经,一动也不动。

朱渝盯着他半晌,笑道:“拓桑,你果不愧是博克多,心爱的女人死去也可以眉头不皱一下。”

拓桑缓缓睁开眼来,双目精光四射:“凭你就能害得了她?”

“你也太小看朱某了。”

“我不会小看你,而是相信君玉。你虽然手段歹毒,可是本领不如她,她也绝不会为你花言巧语所惑!”

朱渝大笑起来:“朱某恨的人怎会容她活在这世界上?现在,君玉已死,你的死活已与我无干……”

拓桑带着手镣的双手缓缓抬了起来。他知道朱渝是满腹怨恨地赶去蜀中的,也见识过朱渝处死央金的手段,口里说不相信,可是朱渝的笑声却如尖刺刺进心里,光是听了“君玉已死”这几个字,已令他几欲发狂。

朱渝第一次见到拓桑几乎发狂的样子,益发得意地狂笑起来,他的内伤尚未痊愈,又狂奔了大半日,这一笑之下,气血上涌,不由喷出一口血来。

拓桑看他面色惨白,受伤不轻的样子,显然是经过了一番搏斗,心里不由得更是惶恐,忽见到他眼中笑容全去后,那种全然无伪的深刻的悲伤之意。

拓桑修炼定心术已经大有成就,立刻分辨出,一个刚刚做了极大恶事的人无论如何也不会有这种眼神,他叹息一声,又坐了回去,闭上了眼睛。

朱渝大怒:“拓桑,你这是什么意思?”

拓桑依旧闭眼不语。

“君玉真是瞎了眼才会喜欢你这个连她的生死都毫不关心的秃驴!”

拓桑丝毫也不理会他的咆哮,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我只是终於想明白了一件事情!一个肯在雪崩的时刻随她跳下去的人,怎会下得了手去害她?!”

朱渝像被人在心口插了一刀,颓然低下头*在破庙的墙壁上,像拓桑那样闭着眼睛,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

天色已经完全黯了下来。夏奥喇嘛和张瑶星等在破庙的外间各自歇息。

朱渝站直身子,走了过去,解开拓桑的手镣。

本来,按照礼仪惯例,即使是废黜的博克多,也应该以上宾之礼密送京城。当时,朱渝对拓桑痛恨已极,私自强行做主给他带了手镣,自然并不是怕他逃跑而是意在折辱於他,这也是使得圣宫上下更加不满的原因之一。

朱渝刚解开镣铐,忽然被拓桑一手抓住。他拍在自己胸口的那一掌本来已经伤得不轻,奔波狂笑之下,更是震得心口欲裂,现在被拓桑抓住,哪里还动弹得了?

他怒道:“拓桑,你想做什么?”

拓桑没有理睬他,一掌抵在了他的背心,朱渝只觉得背心升起一股暖气,四肢百骸立刻舒畅无比。他一下明白了拓桑的意图,更加勃然大怒,猛烈挣扎起来:“该死的秃驴,快放手……”

拓桑修炼定心术后,功力较以前更为精进,朱渝即使完好时刻也远远不是对手,此刻受伤之下又哪里挣扎得了分毫?

拓桑见他挣扎得厉害,干脆封了他的穴道,塞了一粒药丸在他口里,直到半个时辰的功夫,才拍开了他的穴道。

朱渝站起身来,他恨拓桑入骨,宁死也不愿受他的恩惠,却偏偏在此情此景下被拓桑强行运功疗伤,心里又恨又怒,一掌就向拓桑攻去:“该死的秃驴,你为何如此?”

拓桑闪身避开了这掌,盯着他:“你不择手段行为卑鄙,自身并不值得拯救……”

朱渝也盯着他,冷笑一声:“拓桑,莫非你以为我会愧疚陷害於你?不,我一点也不愧疚,你身在佛门却六根不净,你违反清规戒律在先,你完全是罪有应得。”

拓桑点了点头,自己第一次的心跳早已触犯了天条:“我是罪有应得,早该受到佛祖的惩罚,在这件事情上,除了无辜的央金,朱渝,你并没做错什么。但是,你仍然不值得拯救,我并非圣人,之所以如此,只是因为‘她’欠了你很大一份情,所以,我还给你!”

朱渝冷笑一声:“拓桑,你不必惺惺作态。她并没有欠我什么情,纵使她欠我什么情也轮不到你来偿还……”

“她欠的情就是我欠的情!雪崩时刻你随她跳下去,这份情义太重,所以我原谅你以前的一切作为,从此陌路相向,两不相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