姝珏将他当成朋友,所以他更加害怕裴行墨厌恶自己肮脏的血脉。
来裴行墨院子里的路上,姝珏一路安慰他:“你不要怕,我师父人很好的。”
涂雪压了压斗篷的帽檐,将脸都藏在帽子里,低低应了一声。
“师父!”人未到声先至,姝珏一踏进院子门口就开始叫裴行墨。
里面正在看古籍的裴行墨早就感知到了她的到来,放下手中的书走了出去:“何事?听说最近念娇他们在教你炼丹炼器,学得如何了?”
“一般般吧。”姝珏实话实说,到底是半路出家,跟其他几个师兄师姐比,她自然是比不上的。
“嗯,你若是真喜欢,想学那便好好学。”面对即使是最喜爱的弟子,裴行墨也不太会说什么温情话。
姝珏这段时间变化太大了,大到他都要认不出她。
见到她这般变化,裴行墨不说什么,但心里却是十分欣慰的。
他知道这个最小的徒弟天资聪颖,只要她愿意,修炼对於她来说那简直就是喝水一样简单。
姝珏小鸡啄米一般点头,“知道了,师父。”她往旁边挪了挪:“师父,这是涂雪,是我新交的朋友,不过他的身份有些特殊……”
来之前姝珏就已经想好了要怎么说,可裴行墨听到她的话之后并没有很惊讶,而是将视线转移到涂雪身上:“整日都戴着帽子这般行走,应该很难受吧?”
“没事的,现在你可以将帽子摘下来了。”
裴行墨走到庭院中的石桌旁,到了三杯茶:“坐下说吧。”
见涂雪还有些犹豫,他笑了笑:“没事的,你不必对自己的出身感到厌恶,这东西毕竟是注定的,也不是你自己选择的,而且你也不是我见过的第一个人魔混血,坐下来吧,别紧张。”
“坐吧坐吧,我都说了我师父很好的。”她率先找了个位子坐下:“师父,你刚刚说涂雪不是的看到的第一个混血,意思是你看到过其他的混血吗?”
裴行墨点点头:“在两百多年前的大战期间,我见过很多。”但不得不说,涂雪是他见到的唯一一个能长大成人的。
想到那场大战,裴行墨陷入了回忆中。
“那是我那么多年以来第一次见识到魔族的狠毒,在那之前,我以为刨腹取子用来玩乐只是玩笑话。”
十几年的战斗,他杀过很多魔族,也救过很多人族,自然也就知道,在面对魔族之时,人族会遭受怎么样的折磨。
能在那样的情况下生下孩子的不多,更多的婴孩在娘亲肚子里的时候就直接被生生刨了出来,而那时,身为生父的魔族却并不会因为那是有着自己血脉的孩子就手软。
涂雪沉默着听他讲述。
“我之所以说这么多,是为了告诉你魔族的恶行,也是为了让你知道,人族为何会那么厌恶魔族。当然,也肯定会有人厌恶你。”裴行墨说完,修长的手指捻住一片飘落的树叶:
“抱歉我这么说可能会让你难过,但我想告诉你,虽然你身上流淌着魔族血脉,它注定了让你不论是在魔族还是在人族都举步维艰,可这并不能成为判定你好坏的决定性因素。”
“我想你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
“终日戴着帽子固然能让自己多一份安定,但有时候摘下帽子,你会发现这个世界其实跟你想象中的并不一样。”
“我……”涂雪动了动嘴唇,“谢谢你。”
走出裴行墨的院子时,他摩挲着指腹,眼眸低垂,最终还是没有将帽子戴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