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苏泓射第一眼认出了对方,而且对这个名叫祁海的才子的诸多信息都有一定的了解。
首先,祁海才子非常有能力,这一点确实是毋庸置疑的。
在身体体力极其不允许的情况下,带病参加大朝殿试,并以最璀璨之文章脱颖而出,成为登科状元郎。
这必然是实打实的才学。
做不得半点虚假。
在这个时代,文才便代表着治国之才。
尤其,姑苏泓射还特意关注了一下当时祁海才子的那篇文章,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叫【与国之存亡荣辱十六疏】
不仅深入浅出的剖析了国家存亡与荣辱兴衰的关系,而且还从十六个角度讨论治国之策。
当时姑苏泓射差点惊为天人,难以想象这居然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能够写出来的大文章。
对治国之策的论述不仅清晰明了,而且完全是用於大靖王朝。
被很多文士、儒生都大力推崇,如果不是当时叶司丞不在帝都,只怕也会因这篇文章的精妙之处而感到赞叹。
这毕竟是祁文幼呕心沥血之作啊,据说创作出这篇文章之后,本有旧疾的祁文幼直接吐血昏迷,血液浸透了纸背。
更为这篇文章的出世,附上了传奇的色彩。
姑苏泓射当时还曾向武王大力推崇过这篇文章,只不过武王当时的心思并不在这上面。
所以他也就没有拉拢对方。
再加上后来经历了朝试上的那种事情……
姑苏泓射内心里要说对这个孩子全无愧疚之意的话,其实也是假的。
这么一个胸有沟壑之人,不世出的奇才,却要就这么消失在了历史的大河中。
而他,是罪魁祸首。
为此,他也曾感到过惋惜。
毕竟想他这样的人,最是惜才。
武王府中很大一部分的人才、门客,全都是他向武王举荐,最终成功被武王吸纳进来的。
对於祁文幼这样一个才子,他自然也起过拉拢之心。
但后来发生的事情,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因为祁文幼的悲惨经历并不仅仅止步於状元被除名这一点点而已,在他被除名之后……
又再度听闻家乡母亲心急而亡的噩耗。
更生绝望之意。
居然准备投江自尽,以了此残生。
而在最关键的时刻,是他的恩师,也就是当时文坛第一人的颜予阻拦并严厉斥责了他。
让他感受到了人间最后剩的一点温暖,给了他继续苟延残喘下去的希望。
但可惜现实的黑手再次将屠刀伸向了这个已经饱受摧残的年轻人。
这一次,被剥夺掉性命的,正是他的恩师,颜予。
颜予本身是个非常正直的人,容不得有人肆意抹黑。
再加之颜予从前一直都是正安帝非常看中的臣子。
正安帝一直很喜欢颜予直来直去,不加任何掩饰的耿直。
颜予以为这一次也不例外,以为正安帝只是一时糊涂,所以带动朝中的多位文臣巨擘,集体上书正安帝。
希望能够让正安帝看清人才,广开言路,重新恢复祁海的状元之名。
为祁海正名。
以人不可貌相之声音,於朝堂之上严肃痛斥正安帝这次的行为。
引来满朝哗然。
如果是被下药前的正安帝,一定会被颜予当时那一番当头棒喝给敲醒。
将祁海重新提拔为栋梁之才。
但可惜,正安帝已经不是那个正安帝了。
正安帝暴怒之下,直接将颜予扣押天牢,当时正安帝仅存的一些理智让正安帝并没第一时间杀掉这位股肱之臣。
而且朝中为颜予说话的人实在太多了,所有人都在劝正安帝收手,不要做这些会让正安帝晚年不保的事情。
正安帝当时犹豫了,事情本来因此出现了转机。
但没想到最后时刻捅了颜予一刀的,却是颜予从前视如己出的几位爱徒。
颜予的几位爱徒,在这种时刻做出的选择就是立刻选择和颜予脱离关系,并反给了颜予一刀。
直接让昏了头的正安帝给颜予下了死刑、抄家。
而反观祁海,在颜予被一众爱徒背叛的时候,这个才刚刚拜师不足两月的关门弟子,却不顾任何人的阻拦,大胆直言正安帝乃是昏君。
直到颜予被砍头的前一刻,祁海都在想尽各种办法想要把老师给救出来。
可惜他实在是身微言轻,一个落魄的状元,怎么可能在宫廷深深的帝都讨到好处呢?
最后,为颜予收屍的人,也是他。
令人唏嘘不已。
再后来,就没人见过祁海了,很少有人知道祁海到底去了哪里。
一个刚刚有些名气就中途夭折的才子,在一众帝都权贵的眼中,显然没什么地位。
祁海是死是活,这繁华的帝都照样繁荣下去。
此案,注定成为了一桩冤案。
就连当初下药的始作俑者,姑苏泓射,也为这个结果感到唏嘘。
出於心中的一丝愧疚,他还特意派出人出打探祁海后来的的消息。
但奇怪的是,祁海带着老师首身相离的屍体,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完完全全的失去了踪影。
他试着通过各种渠道打探过,但全都不了了之了。
这在当时,让姑苏泓射迷惑了好久。
他实在百思不得其解。
一个在帝都之中毫无任何地位,而且也没有任何话语权,没有任何资源的人……
到底是怎么莫名其妙从帝都人的视野之中失踪的呢?
这小子的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力量?
这也是姑苏泓射会对祁海感兴趣的另外一个重要原因。
眼下祁海出现在他的面前,令他感到震惊、讶异还有不解。
他不明白祁海为什么会来找自己?
难道说,祁海已经知道当初那件事情的真相,所以跑来和自己秋后算帐了?
没搞错吧?
这里可是自己的府邸,是自己的主场啊。
这个小子能干啥?
腿脚都不利落,脸也毁了。
姑苏泓射并不觉得对方能够给自己带来威胁,所以在起初的片刻内疚之后,他的心情很快就变成了坦然。
就算自己是一切的始作俑者,又能怎么样呢?
事情也不是我能控制的!
他如此安慰着自己,以求让心中的内疚感降到最低。
祁海一看到他来了,立刻以头抢地。
咚咚咚……
疯狂的磕着头。
地面上都渗出血来了,简直真诚真挚到了极点。
姑苏泓射微微一愣,这和自己想的不太一样啊?
不是来兴师问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