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剑帝城上的月色已渐起朦胧之意,城内偶有几声斗酒的嘶喊声从几家还亮着烛火的酒楼中飘入街道中,路上便已看不到几个行人了,似乎是经历了今日城主欧冶剑灵和老胡的那惊天地一战,城头上的七星龙渊剑被人取走,也影响到了城中人消遣的兴致。
同样是刚刚经历完这一天的风波,木小年他们这伙人的情绪也都不算高涨,进了各自房内之后,纷纷将门反锁起来,揉腿捏脚,舒缓筋骨。
仲白羽和晋天开两人执意要在木小年的门外守夜,木小年於心不忍,一番好说歹说之下,两人才答应在世子右邻的房间内轮流歇脚守夜,左邻的房间内则住着剑疯子柳朔风。
木小年为了照顾老胡,陪他睡在这三人所在的两间睡房当中的房间内。
如此安排,相当於在木小年的睡房两侧各上了一道保险,长廊上若是有什么风吹草动,到不了世子的门前便能被发现,以此确保万无一失。
木小年和老胡入了睡房,他前脚刚用烧好的热水浸了一块毛巾准备给老胡抆抆脸解乏,后脚却听到门外忽然有人敲门,便放了手中的湿巾,随手在身上的衣物上抹了个干净,快步去到门前开门,完全没有昔日在陵王府内那副高高在上的世子的架子。
门外站着的正是木小年随行的两名丫鬟香梨和葡萄,没等他开口询问两人来此所为何事,香梨抢先一步开了口,曲腿压手,恭礼问道:“少爷,今天这一天肯定是累着了,香梨和葡萄过来给少爷捏捏肩颈锤锤腿脚解解乏。”
木小年听罢,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笑容,伸出双手轻轻捏在她们两人的脸蛋上,温柔道:“知道你们两个心疼本少爷,但今天这一天你们两个也累的够呛,快回去歇着吧,本少爷不需要服侍。”
香梨和葡萄两人听罢却并没有要走的意思,似乎还想要再说些什么,木小年随即开口又道:“知道你们是在心疼少爷,可是本少爷现在是真的不需要,若是你们两个真想替少爷分担一点,那你俩便去怀琴姑娘的房间问问她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今日若不是她在,你们的少爷估计早就挂彩了。”
香梨和葡萄两人互相对视一眼,脸色之中显然有些不舍,但奈何世子已经发了话,她们两人也只得悻悻而归。
关了门来,木小年再度取回浸湿的毛巾,两手一攥,将毛巾中的水分挤干。
毛巾温度正合适,巾面热气腾腾,木小年微微咧嘴一笑,很仔细的将毛巾对叠一番,握在手中,慢步走到老胡的床前坐了下来,而后很是温柔的用这块毛巾给老胡抆起脸来,神情中有几丝心疼的意味,嘴中还不断细声念叨着一些祈福安康的话。
如此贴心的举动,从来没见过木小年对他那个呼风唤雨的亲爹、陵王木战用过,足以见出他对老胡的用心之处。
可惜躺在床上昏睡的老胡却没能亲眼瞧到这番场景,否则让他瞧见了,非得声情并茂地喊上一句“哎呦少爷,您这是要折煞老胡啊。”
一番抆拭妥当,老胡仍是毫无反应,木小年将手中的毛巾随手丢在身后的圆几上,嗔怒道:“贼囚根子的老胡,老子费了半天劲给你抆个舒服,你连个反应都没有,明天要是再醒不过来,我可就真的生气了。”
话音刚落,老胡的眼珠子缓缓转动了几下,木小年隔着他的眼皮见了这一幕,心中很是激动,急忙连声唤他,可不论木小年再怎么说话,老胡在动了那几下眼珠之后便像睡死了一般,再没了动静。
木小年的面色中显然有些失落,坐在老胡床前又呆看了一会儿,轻叹了一口气,起身将他床前的烛火吹灭,掠过房内的圆几,去了老胡睡得那张床铺正对面的另一张床铺上缓缓躺了下来。
窗外明月当空,皎洁月光透过窗纸射入房中,房内虽是灭了烛光,却也不至於是黑的伸手不见五指。
木小年躺在床上盯着屋脊,今日所经历的一番遭遇以及午后柳朔风所讲述的那一段往事不由地浮入眼帘,他越来越好奇这个陪着他一起长大的老胡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也暗自佩服他爹木战的一番韬略, 像老胡和柳朔风这般传奇的人物竟甘心留在木战的身边替他卖命,不知道他爹究竟还在自己身边安插了多少护卫,平日里虽是觉得他爹身上有一股天生的江湖粗气、军阀痞气,却不想在江山社稷、武林江湖这盘错综复杂的星罗棋盘上,落起棋子来竟是稳扎稳打,步步为营。
想着想着,木小年忽然觉得眼皮一沉,似是倦意来袭,缓缓合上眼帘,便要昏昏睡去。
半梦半醒的朦胧之际,却听到睡房内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脚步声,木小年陡然身躯一震,顿时睁了双眼,借着微弱月光,发现自己床头之处兀自站了一名蒙着面部的黑衣人。
那人个子中等偏上,身材却是看着有些清瘦,木小年以为自己是劳累过度,头昏眼花出了幻觉,刚要伸手揉揉眼圈,却见那黑衣人登时伸出一柄利剑,将剑锋架在了木小年的脖颈处。
剑由铁铸,猛然贴身自是会有一阵突兀的清凉感,这感觉木小年体会的极为真切,凉意从他脖颈处四散而去,瞬时将他激醒过来。
木小年张大了嘴刚要喊出声,那黑衣人见状,旋即伸出另外一手将他嘴巴捂了个紧实,并示意木小年不要声张,否则便赐他一剑,送他上路。
渐渐冷静下来的木小年对着黑衣人木讷地点了点头,因为他知道自己睡房的左右两间房内都有高人把守,仲白羽和晋天开的功夫虽然比柳朔风是差了许多,但行伍出身的两人都有着极高的警觉。
这黑衣人能从他们眼皮底下溜进自己的睡房之中,说明他这一身功夫肯定不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