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四
出了店门,街上行人稀少,大部分店让已收歇,时辰已将至三鼓,他茫然的沿街走去,心里有此失悔,那样对待“无回玉女”似乎过分了些,他想:“自从荆山邂逅时起,她对自己浓情蜜意,一片痴心,正因为痴心,所以才会演出邙山的那一幕,照她刚才的情形看来,她仍然不失为一个提得起放得下的人,可是,她扬言自杀,尔手又出走,结果是现了身,这种手段,未免太卑鄙……”
事情就这么不了了之吗?
他想了很久,也想得很多,但没有结论。
两条人影,远远地辍着他,但他没发觉。
由於心情紊乱,他不想投店,赶路是唯一发泄的办法,於是,他出城上路,目标指向陈州,准备赴田大娘之约,一想到田大娘和萧美玲姊姊的事,便把眼前的事冲淡了,萧美玲失陷在“一统会”总坛,本来认定已死的欧阳仿,却成了生死不明,照理,他不可能还活着,但从各种情形判断,他似乎并没有死。
夜深,人寂,大寒,露重,方石坚疾驰在官道上,消耗体力,也是一剂去烦的良药,因为人静下来便会想,而愈想便愈烦,不想,虽不能解决问题,但多少会好过些,这正如借酒浇愁的人,暂时麻醉自己,便现实的世界变得模糊些。
正行之间,两声惨号突然起自身后,静夜里,显得分外地凄厉刺耳,他不由大吃一惊,回身望去,什么也没见,基於好奇,他弹身回奔。
十丈外的路当中,横陈了两具屍体,一老一小,形同父子,口鼻溢血,显然是被掌力震死的,没听见搏斗之声,看来杀人者功力不弱。
是谁杀人?为什么要杀人?
死了的人不会说话,凶手不见踪影,想问也无从问起。
突地,方石坚发现路边石上有样东西,他下意识地走过去,一看,是个包袱,包袱上有张字贴,核桃大的字,虽在暗夜,仍看得十分清楚,上面写的晃:“侦骑四布,险阻重重,欲去陈州,改装易容,”后面没有具名。
方石坚不由心神皆震,这分明是留给自己的,杀人也是冲着自己,这是谁做的?怎知自己要上陈州?这件事只放在心里,没向任何人露过口,对方怎知自己的心事呢?太不可思议了!
被杀的一老一少,不是“一统会”便是“金龙帮”的密探。
此地尚在许州范围,余莹,蒋兰心都不可能,因为她们不知道自己的动向,那该是谁?为什么要这样做?有什么目的?
事情被第三者知道,秘密已不成其秘密了,是否该照这白头贴子所示的改装易容呢?他委决不下……
如果照情理而言,对言当无恶意。
呆了一会,他下意识的打开包袱,里面有具假发,一袭灰袍,事实上如果易了容,路上的阻碍便会消失,所虑的是不知道对方是谁和什么意图,要是熟人的话,大可现身相见可是留个名。
考虑了许久之后,他决还是照白头贴子说的话做,於是,他换了灰袍,戴上面具假发,铁剑不长,仍撇在袍内的腰带上,这一来,他变成了一个皱纹堆叠的白发老人,这形象除了留贴的人外,再无人能识破了。
改扮老人,这倒是件新鲜有趣的事,以他的内功修为,改变声音并非难事。
他继续登程上路。
天明,日出,他已远离许州数十里,为了配合装扮,大白天里他只能慢慢地走,故意作出龙锺之态。
“唏聿聿”一声马嘶,一骑马冲到跟前,马头被勒向侧,否则正好撞上,一个粗犷的声音道:“老头,你是寿星上吊,活得不耐烦了?”
方石坚缓缓抬起头来,见马上人是一个彪形大汉,背负九环大砍刀,刀柄上的红绸,在日光下十分抢眼,当下压低了嗓音道:“什么事?”
那大汉粗声暴气地道:“你老头耳聋了,总还带着眼,如果被马踏死了是白死,没人打这人命官司,”说着,一带缰绳,马儿开始起步。
方石坚“啊”了一声,做出闪让的样子,偏偏闪朝同一方向,人和马撞在一起,一股无形劲气,把那匹高头大马震得连连倒退。
马上人脸色一变,道:“看不出你老儿是个会家子……”
方石坚翻眼道:“当真踏死人不偿命吗?”
马上人仔细打量了方石坚几眼,见没出奇之处,嘿地一声冷笑道:“糟老头,找死可不是这等找法,放着这宽的大路你不走,偏偏要撞大爷的马,这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