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心客”语调显得很平静的道:“我曾经在现场捡视过他的遗骨,他是服下了一种叫‘坐化丹’的奇药而死的,那种丹药服下之后,只消一个对时,便可化为白有,毛发衣物无存。”
方石坚骇然,同时也感到一阵失望,他是希望事实如田大娘与毁冢的人所料,欧阳仿仍在世间,或可与萧美玲有破镜重圆的可能,现在经“伤心客”这么一说,希望便彻底破灭了,自己已经从“造化老人”那里求到解药,如果萧美玲一旦恢复心智,知道这噩耗,她能活下去吗?岂不仍然是一场悲剧……
人,在碰到与心愿相违的事时,总下意识地希望能推翻事实,方石坚现在便是这种心理,皱紧眉头,期期地道:“阁下能从白骨看出他服过‘坐化丹’?”
“伤心客”以断然的口气道:“当然,任何一种特殊的药物,都有其特征,这要内行人才能看得出来。”
方石坚不甘心地道:“阁下对药的是内行?”
“伤心客”笑笑道:“你老弟看似不相信的样子,我说的可是实话,所谓内行,并不代表就是岐黄圣手,只是指某些特殊的药物而言。”
这一说,方石坚死了心,没话说了。
“伤心客”转了话题,沉重的道:“方老弟,我是伤心人,所以也最同情伤心人,你不能辜负‘无回玉女’她太可怜,一个女孩子一旦把身心交付了男人,她除了委以终身,再没别的路走,如果说有,那便是解脱,你想想看?”
方石坚悚然而震,这是实在话,他没理由抛弃,但一想到诡言自杀,又说出走,结果是当场现身,一种骗的感觉,使他的心又硬起来,他不愿对“伤心客”吐露心声,漫应道:“在下会考虑的!”
“伤心客”吸了口气,道:“希望你慎重考虑,不要制造悲剧,事完了,上路吧!”说完,转身没入道旁林中,倏焉而逝。
他的确是个神出鬼没的怪人,行为令人莫测。
欧阳仿真的死了,想着,方石坚长长一声叹息,眼有又浮现“无回玉女”憔悴的面影,“伤心客”的一番话,像一根刺插在他心上,他的确得好好地想上一想。
他沉重的开始举步,走过轿边,下意识的掀帘一望,只见这顶轿子是藤皮编造的,难怪震灩,轿后洞工,想来黑衣妇人就这样悄然溜走的。
“金龙帮”总管鹰鼻老者的屍体,百孔千洞,在冒着黄水,腐蚀的药水够歹毒,使人看了不寒而栗。
日头已升得老高,路上有了行人,方石坚疾步离开现场。
陈州一带,提起周家口的马家店,真是无人不知,并不是店房的规模大,而是店主马寡妇待人好,够意思,遇到一些落魄的客人,付不出店账,打个哈哈,上路,有时还赠盘缠,一般江湖道上的朋友,仅知道马寡妇够义气,她是否道上人,没人知道。
在店房最后一间的阁楼里,一男两女在低声谈话,男的是方石坚,业已改回原来的装束,女的正是田大娘与萧淑玲。
田大娘满面悲戚之容,凄声道:“照你这么一说,欧阳仿是真的死了?”
方石坚黯然颔首道:“是的,‘伤心客’说得很肯定,他没理由说谎。”
田大娘用衣袖抆了抆眼睛,道:“唉,小玲实在命苦,她一旦清醒,如何受得了!”
萧淑玲幽幽地道:“大娘,我们怎么办?”
田大娘道:“先设法把她救出来再打算。”
方石坚沉重地道:“大娘可想好了行动的腹案?”
田大娘摇摇头道:“如果要硬闯救人,是办不到的事,那里无异龙潭虎穴,只有一个办法,能擒住对方一个重要的人,作为交换。但得等机会,做起来也不容易。”
“知道美玲姑娘的情况吗?”
“不知道,仍在设法探查?”
“总会堂设在何处?”
“陈州东门外五里的藏龙堡,固若金汤,连飞鸟都难以出入。”
房门启处,一个鬓脚飞霜的高大老妪跨了进来。
方石坚欠身唤了声:“马大娘!”
这高头大马的老妪,正是店主马寡妇,马寡马笑笑道:“方少侠与淑玲姑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方石坚的脸,顿时绯红起来,下意识地把目光投了过去,萧淑玲也正好投过目光,四目交投,萧淑玲娇羞地一笑,垂下螓首,方石坚赶怪收回目光,内心一阵怦然,她那一笑,妩媚极了,看来,她芳心中似有某种默许。
他能爱她吗?不能,“无回玉女”已在双方之间划了一条鸿沟,一条难以跨越的鸿沟。
马寡妇爽朗的一笑,张开了大嗓门道:“瞧,羞成这样子,其实,这是人生大事,没什么好羞的,尤其是江湖儿女,更应该大方些,当年我和那口子,嗨,甭提了,死追活求只差没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