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户面无表情,满是血迹掩盖於官服之下的手上悄然握住了一柄匕首。
“你虽然是南镇抚司天字一等,但你其实是国师府的人吧,为了知道你的身份,我可是费了不少力气。”
千户没有吭声。
“我从小在深宫长大,那时候大秦的国师还不是现在这位,那时候我记得国师府的主人还是一位白衣圣僧。”
崔绣将剑放在一旁,目光仿佛回到过去。
“早些年我在宫中见过好些人,还没就藩的西北王,开国大将军曹修,还有那位高祖皇帝。”
“不过这些现在都不重要,”他扭过头来看着千户,“我从很小就被磨炼成了一件没有感情的杀人凶器,从来不相信这世间有什么痴男信女,更别提那幽幽深宫之中了。”
崔绣缓缓呵出一口气。
“没有感情,是一个锦衣卫最基本的技能,想必你也是如此吧,伪装一路,真是辛苦你了。”
崔绣突然一顿,“但有一个人,说出来你可能不信,酿成今日局面的竟然是因为一个翠碧园宫女。”
“那宫女曾经服侍过宫中一位贵妃十年,一直到那位贵妃服毒自尽,她仍是不愿走出那座冷宫,甚至愿意投井殉葬。”
千户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他眼中带着一丝冷厉,官袖下隐藏的匕首闪电般刺出。
崔绣缓缓说道:“那个宫女,叫做顾子梦。”
千户闻言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那柄匕首此时离崔绣双眸不过一拳距离。
匕首“叮”地掉在地上,千户声音沙哑,喃喃道:“顾子梦。”
这一句话,仿佛吐尽了他近三十年来无情掩盖下的温柔。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像失了声一般,什么也没说出来。
崔绣看了一眼千户,缓缓道:“如果我所记不错,她之所以没有投井自尽的原因是因为她在京郊还有一个当时不过七八岁的弟弟,就叫做顾子墨。后来她被国师府的人抓走,不为别的,只为了能控制你让你乖乖为国师府卖命。”
千户喃喃道:“她怎么样了。”
崔绣叹了口气,道:“当我的人从诏狱中把她救出来时,已是奄奄一息,周天七十二筋脉尽断,连京里头的那位鬼医也没能救回她的性命。”
千户眼中已满是泪水,自责道:“她是为了我、为了我”
“可你又何尝不是为了她呢,为了她顶着南镇抚司天字一等的身份给国师卖命,你又是何苦呢?”
崔绣拍了拍他肩膀,轻声道:“相信我,把西北诸事办好之后,跟我一起回去杀穿国师府,为冤死的故人复仇。”
千户看着崔绣,突然笑了起来,连眼中的泪水都几近被挤出。
他笑道:“我承认,你收买人心的确很有一套。”
他深吸了一口气,仿佛是在最后一次享受人间的气味,“你和那位国师有什么过节与我无关,我以前的确受他威胁,至於那位孙仲节度使和我无冤无仇我没有理由动他。”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你这种人,根本不知感情为何物,自以为自己看透红尘,可以肆意玩弄人心於鼓掌间,其实,自始至终被瞒在鼓里的只有你一人罢了。”
千户骤然大笑道:“道不同不相与谋,大丈夫生於世何惧一死,动手吧!”
崔绣神色十分复杂。
其实有一件事他没有和千户说明。
那名宫女服侍的那位贵妃,名为崔氏。
他抽出那柄猩红长剑,剑尖抵住千户喉咙处微微渗血,他眼神复杂,“顾子墨,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我们不是敌人”
但气息近乎丧失的千户竟然主动将脖子往剑上一送!
崔绣呆呆看着他那张满是血污已经没有人气的脸。
这一切实在太快,他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湛卢不知何时也下来了,他冷声道:“崔大人真是好手段,不费吹灰之力便除去了一位南镇抚司天字一等。”
崔绣直接反手一剑削去了他脸上半边覆甲,露出半张满是伤疤的脸。
“你!”
崔绣没有理会这位北镇抚司天字一等,他只是缓缓蹲下身子,用自己的手闭上了顾子墨的双眼。
世人皆说无情当属锦衣卫。
万般谋划与伏笔终究成了一场空。
崔绣心知今天这个局面若是顾子墨胜了他会留自己一命。
但他却逼死了这个一路上陪他喝酒聊风月的知音。
他看着他解脱的神色好似已经和姐姐共赴黄泉,自言自语道:“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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