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仙楼。
不知是谁先出了一声,崔绣闻言双眼微眯。
早先孙仲节度使的屍体被发现时,据说是已由府上下人安葬在后院。
可为何屍体又出现在此处?
这些人又究竟是些什么人?
崔绣一时细细推演,那位三皇子前脚刚走,后面就出现这般事,可谓是细思极恐。
到底是有人故意栽赃,还是那位三皇子城府深厚专门为之?
李时毓突然轻声道:“我觉得此事不是三皇子所为。”
崔绣闻言微微皱眉,轻声道:“郡主有何高见?”
李时毓道:“若是那位三皇子所为,即是代表那位老大人所为。”
崔绣微微点头,京中那位老大人早已不上朝多年,但他却是那位三皇子的授业恩师,三皇子对於这位老师几乎是言听必从,甚至连那位刚刚下狱的林相也是这位老大人的学生之一。
李时毓接着道:“先是京中巨变,林相下狱,本就是皇上对於三皇子一党的不满之举,后是那位皇帝陛下提议撤下西北节度使一职,就算是那位老大人手笔再过通天,他也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对皇上的圣旨添蛇画足。”
崔绣闻言有些惊讶。
这位据传脑子里全是江湖策马的西北小妖女竟然懂这些庙堂上的弯弯折折。
崔绣沉吟片刻,道:“那是国师府的人?”
李时毓缓缓摇头:“我看未必。”
她突然看向崔绣,疑惑道:“孙仲节度使与你无冤无仇,什么时候见你这么关心别人了?”
崔绣一阵无言。
他看着那队人马,轻声道:“既然让我们碰上了,那就只能让他们把命留下来了。”
“莫急。”
李时毓轻声道:“你看那些人的埋人手法。”
崔绣一阵疑惑,看不出个所以然。
李时毓淡淡一笑:“西北地区少雨,因此此处多数土地较为干涩,不似那江南水乡。”
她指了指那些人的身形,道:“他们身形较为健壮,所用皆是锄头等农具,挖掘土地的手法娴熟,不可能是江湖中人,只能是田间老农。”
她看了眼崔绣,“这样的人显然什么都不会知道,只是收人钱财替人干活罢了。”
崔绣闻言越发惊讶:“那么郡主打算怎么做?”
李时毓最后道:“现在最好的做法就是不要打草惊蛇,徐徐图之,此事事关重大,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明日醉仙楼再聚。”
崔绣深以为然,心道以后得对这个小妖女长点心眼。
二人最终悄声离去,怕出意外,崔绣先将郡主送回西北王府,那些王府下人对於郡主的早出晚归早已习以为常,然后自己再回客栈。
崔绣刚刚关上自己的天字号房房门,转过身来,却陡然发现一个鲜红的身影,没有任何气息,差点给崔绣惊出一身冷汗。
大秦司礼部监印王冰凝身穿一件大红蟒袍,正坐在榻前面带笑意地看着他。
他用那独特的尖锐嗓音微微笑道:“深夜到访,却发现公子不在客栈,还请赎罪。”
崔绣有些疑惑道:“王公公这么晚了不去睡觉,来我这里做什么?”
那位司礼部监印笑着从衣袖中取出一张有些古朴的羊皮。
崔绣就欲伸手去接。
王公公见状却又缓缓把它收了回去。
崔绣微微皱眉道:“王公公这是何意?”
那席大红蟒袍轻声笑道:“公子可要想清楚了,这幅画卷,是接,还是不接?”
崔绣闻言微眯双眼。
这老太监到底在耍什么花招?
正在崔绣举棋不定之时,那席大红蟒袍幽幽道:“看来公子是事先没有准备呐。”
他缓缓起身,行了个礼,“既然如此,那咱家就先退去了,公子早些休息吧。”
他走起路来没有一丝声音,甚至连身形都几乎没有起伏。
留下一头雾水的崔绣。
崔绣缓缓坐下,拿出那柄白玉柄的扇子,摩挲着扇面上的山河社稷图,一对丹凤眼中尽是深邃。
一夜无眠。
第二日。
王府还是照常彻夜通宵到白天,最近军务越来越多,也不知道是边境发生了些什么事情还是朝廷那边的旨意。
李时毓一早就溜出了王府,王府下人们又是一阵叹气,郡主这次又是要去祸害哪个江湖门派了?
李时毓一身红衣,头带发冠,手里摇了一把罗缨扇子,好一副翩翩公子的形象。
醉仙楼的老鸨早就眼尖地瞧见了这位身着红衣的英气公子,看着他是望醉仙楼这边来的,忙上前谄媚道:“李公子,您今儿得空了?真是有一阵子没有瞧见您啦,这楼里的姑娘们都是念极了您呐!”
李时毓轻轻一挥罗缨扇子,刚好挡住老鸨想要上前缠住的念头,笑道:“这不是久了没来,还不知道月姑娘今日是否会如期奏演呢?”
月姑娘,即使那位曾经被郡主大人调戏得晕过去的花魁清倌。
老鸨满脸都是笑意:“那是当然,今日李公子前来,月姑娘呐说什么也得单独给公子演奏一曲琵琶行才是。”
李时毓微微一笑,摇着扇子走进醉仙楼,在一楼大厅找到一个熟悉的飞鱼服身影。
她见到那人坐在一张檀木椅子上,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
李时毓轻轻一拍崔绣的肩膀,有些疑惑道:“昨天陪我聊会天不至於如此费神吧?”
后边的老鸨见状眼睛又是微微一缩,了不得,这位李公子看来不仅仅是家财万贯,连朝廷的锦衣卫都能搭上边,看来得是某个官宦大家出来的公子哥才是。
崔绣微微摇头,缓缓站起身,对老鸨道:“给我们要一间天字上房。”
李时毓闻言俏脸莫名微微一红。
老鸨谄媚道:“没问题,两位爷,请跟我来。”说着扭动着腰肢带着二人上了三楼。
二人来到一间天字号房门口,掀开内有三层不同花色丝绸做成的帘子,走进其中。
几案前早已摆放好了西北地区特有的大曲,崔绣拎起酒壶,笑道:“可要来一杯?不过郡主大人怕是喝不得太多。”
李时毓闻言笑着微微摇头,心道这人不仅是个色胚还是个酒鬼。
她的视线透过帘子望向一楼的戏台后边,那里是月姑娘的闺房。
想起上一次这花魁给自己那般调戏,她不禁面露笑意,“你说我们要不要再去那位清倌那儿游走一番,毕竟来而不往非礼也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