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他走出六扇门,那些捕快才敢起身。
“大人,我们真的……”
陆川撇了一眼那个捕快,他立刻闭嘴。
他自言自语道:“人,我是不可能抓的,就算是锦衣卫又如何?这里是西北,可不是京城呐。”
此时已经走出六扇门西北分舵的崔绣在街上漫无目的的闲逛着,嘴角挂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顾千户的令牌果然好使。
他突然停下脚步,在一座玲珑精致的青楼前停下脚步,饶有趣味地打量着。
楼前的老鸨老早就眼尖儿的见着了这位面如春风的公子,见他驻足门前,心跳仿佛都漏了一拍,忙上前去请入座。
那公子笑着便跟着她往里走。
老鸨其实不算老,昔年姿容尚存,一路上一对胸脯有意无意在崔绣身上蹭来蹭去,却总是被他看似不经意的躲过,老鸨暗道是个老手。
一进门槛,老鸨给使了个眼神,那些穿戴暴露、满脸胭脂的女子乖乖站着没动,没有像平时那样见人就往上贴。
老鸨管这叫分人相色,这一行干得多了各种各样的人也就见得多了,像那些一般的嫖客连她的便宜都占的那种,随便叫个就能打发,倘若是那些官僚子弟则讲究一个面子二字,大多张扬跋扈,外边是一套里面是一套。
可若是像这种面如冠玉雍容富贵且道行老成的贵客,那可是少见,得顺着人家的意儿来,大多是为艺而来,不是为色。
老鸨满脸堆笑道:“这位公子可真是好运气呐,我们醉仙楼的头牌清倌平常两三个月都未必会有一次奏演,今日晚上公子便可见到,可要订一间雅房静候?”
崔绣淡淡一笑,“给我来一间天字上房。”
说罢,从袖中拿出一张银票,老鸨接过票子一看数目欣然带他上楼。
之所以选择在这个节骨眼上来到这座西北最有名的青楼,除了给西北王府一个纨絝子弟的印象外,他其实更想在里面碰见他想见的人。
北镇抚司中记录了一档地字级密案,六扇门西北分舵中其实有一位藏头不露面的高人。
他倒是想看看这位连面都不敢漏的“高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凉城内有一座大昭寺,是西北为数不多的寺庙之一。
这座寺庙曾经也辉煌过,虽然已经跌落神坛,墙壁上堆积了厚厚的积灰,但每天的香火仍是不断。
大秦尚佛,不管这西北到底是谁的地盘,这里终究是大秦的一部分,这里生活的人们和那京里头的人们一样心中都住着一尊佛陀,尚佛礼佛。
这一日,寺庙门前来了一个穿一身白色深衣的年轻人,也不怎么和寺中的大师们说话,先去看了广场上一众小和尚练武,并不做声。
小和尚们手持木棍,做的都是一些基础把式,只是年轻人也不嫌无聊,就在一旁坝子上坐着。
之后他又去看了寺庙后山的一片埋骨之地,立於一代代大师的石碑之前,从来不信佛的他一一把石碑磕了个遍。
当天夜里他悄然潜入寺庙后山,把顾子墨的棺材埋在这里,黑夜之中看不清他的神情,只是动作虽快,却十分小心,像是在呵护自己十分珍贵的东西一般。
第二天他又来到寺庙,照常先去看了一众小和尚练武,但没有再去那片埋骨之地,只是默默伫立在主殿那尊高九丈的纯金大佛之前,一坐便是一下午,然后晚上悄然离开,错开白日里的金吾卫,查找孙仲死亡的线索。
长此以往,直到第五日,终於有个小沙弥忍不住对广场上的年轻人问道:“你天天来这里图个什么?”
俗话说七分靠打拚,三分天注定,西北之境的人们一般都是一月一上香,稍微勤快些点也不过半月一次,出世是为了更好的入世,像年轻人这样天天来的是嫌自己钱多了还是日子多了?
小沙弥年纪并不大,问话直白,但内容简明。
崔绣一直就喜欢这样的直白。
但显然小沙弥问得不是时候。
直至第七日。
他照常看过广场上小和尚们的练武,来到主殿那尊金身大佛之前。
大昭寺方丈於一旁蒲团静坐已久,开口道:“施主可是有忧心烦事,不如开口与老衲言语一二,解惑不敢说,但愿能为施主除去一些烦恼。”
年轻人只是不语。
方丈以为他还要沉默几个时辰,就欲起身去忙寺中琐事,却看见那人也拿了一个蒲团在他对面坐下。
方丈是一个年过百岁的老僧,却只是穿着一身与扫地僧无异的袈裟,见状只是微笑。
他笑道:“我观施主穿着不俗,气态非凡,虽是男身却有一副女相,想必施主的母亲必是一位貌若天仙的女子才是。”
年轻人还是沉默。
方丈略微犹豫道:“只是有一句话,老衲不知当讲不当讲。”
年轻人终於开口道:“方丈请说。”
方丈叹了口气道:“施主或是因所习功法所致,或是因幼时居所而扰,周身阴气过重,后又常年留恋於烟花柳岸之地,染上了一身胭脂气。”
他言语间有一种惋惜顿挫之感:“本是一块闺玉,却被这俗世间的坭尘所染,实在可惜。”宋别跟在使团最后方,玉面上始终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其实王爷对於金吾卫破案一事指望并不大。
金吾卫中虽说高手如云,但毕竟根基还尚浅,大多吸收的是江湖上的现成高手,几乎已经形成了自己的一套武功体系,单打独斗尚可,但相互配合之间并不默契。
况且能够在王府眼皮子底下杀人,还能不留蛛丝马迹全身而退,这说明什么?
王府里有内鬼!
王爷曾说过,最坏的结果甚至不是那位国师府里的玄衣和尚,而是那位京城中常年不露面的“老大人”借他身布局,杀人不沾血,跟王府里的内鬼来了一个里应外合。那青年左手捧着一顶斗笠,右手长剑遥指宋别,轻笑道:“江湖前十门派半数为剑道大家,你可知我手中这柄剑名为照胆?”
长剑三尺,遥指书生。
书生淡然一笑:“好剑。”
“剑”与“贱”同音,书生面色从容如此说道,却好似讥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