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1 / 2)

这天夜里,西北王府彻夜灯火,重阳不设夜禁,暖光绵延了整个凉城。

各大街巷热闹如白昼,道路两旁的卖糖葫芦的老人多了起来,过往的行人凡是带着自家孩子出来转悠的往往都要买一串,酒肆门前的小二卖力吆喝着,不少老板都打出了老江湖免单的旗号,以此犒劳那些不再年轻的老一辈江湖人。

“菊花酒,去年今儿就酿好的菊花酒!不醉不归哟!”

“桂花糕,江南折桂研磨成的可口糕点,买回家给小娃儿们尝个鲜儿喽!”

小贩都在卖力叫喊着,仿佛声音稍微弱上几分就会被别家抢走自己生意一般,劲儿力十足。

西北人本就性子豪爽,男人在家种地出来做生意,女人也多是直言直快,整个凉城今日都是一片市井景象,虽是秋天,望之却令人心暖如春。

闹腾的街道上突然出现了一位红衣女子。

今日她没有以那副翩翩公子的形象出现,而是一头长发如瀑随身形微微摇曳,莲步轻移。

她走过的地方人们仿佛都忘记了做生意一般,只顾着呆呆看那惊鸿一瞥的身影。

那相貌英气的女子今日却不知染上了何处的思愁,令人望之即会被那略显矛盾的气质触动。直到她缓缓走到一位卖糖葫芦的老人家跟前,温声笑道:“老人家,我要一串糖葫芦。”

老人先是张了张嘴,然后半天没反应过来。

“老人家?”

那席红衣对着他摆了摆手,满脸笑意。

“哦哦,”老人脸色有些涨红,忙拿了一串糖葫芦,咧嘴笑道:“这位姑娘长得真是好看呐,可惜老头子我嘴笨,说不出那些中原读书人的那些笔墨话来,实在是羞愧呐。”

李时毓接过糖葫芦,笑道:“多谢老人家,”递过一串铜钱。

老人连忙摆手道:“姑娘不必给钱了,你来我这摊子已经算是老头子我三生有幸了,我怎么还好意思要钱呐?”

李时毓微微皱眉道:“那怎么行呢,重阳日子本是应该你们这些老人家享子孙之福的日子,家里却还是让你们上街来做生意.....”说着硬是把钱塞到了老人手里。

“哎姑娘此言差矣呀,”老人手里被塞回铜钱,也索性不再扭捏,笑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也是我们这些老头子愿意,谁不想多给家里减轻一份负担呐。”

那席红衣闻言先是微微一愣,然后笑着点头离去。

老人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独自喃喃。

老人的那个她,早已故去。

然后老人仿佛突然年轻了十岁一般,开始卖力吆喝。

“冰糖糖葫芦!冰糖糖葫芦哟!粘牙不要钱喽!”

那席红衣轻轻咬下一颗糖葫芦,朱唇银齿,窍手莲步。

她突然驻足,嘟了嘟嘴。

糖葫芦好像有些粘牙。

西北王府。

当崔绣收到西北王要单独和他见面的消息时竟然莫名有些忐忑。

即使双方早就在凉城外见过一次面,但或许是和他今天白日里不知脸皮为何物地大喊大叫有关,他一路上有些心不在焉。崔绣穿着一身飞鱼服,面带峥嵘覆甲,骑着使团栓停在客栈休息的军马,一路东出凉城。

此行一趟身份除了西北王府之外不能暴露,西北王提出的条件是好处对半分,实际上崔绣对此并不敢兴趣,能不被惹一身腥就算是不错了。

他感兴趣的是刺杀孙仲的幕后之人。

如果真的是那位京城中常年不露面的“老大人”......

崔绣眼神一凌,眼中杀意隐现。

军马飞驰迅疾,这次京城使团出使所用的军马均是青龙营中万里挑一的好马,骑着并不算太过颠簸,但奔若惊雷。

一路飞奔到崆峒山脚下,秋风袭人,高峡平湖。

只是崔绣来不及欣赏这浓浓秋意,眼前突然出现一个小点,然后瞬间放大。

没有任何感应,毫无凭照。

他瞳孔陡然放大,猛然在马背上向后一仰,几乎贴在了马背之上,堪堪躲过那柄碧玉剑身的飞剑,剑气逼人。

九品!

御剑术!

崔绣心中一动。

再下一刻,他凭空跃起,战马奔过的一片脚下土地突然刺出一柄通体漆黑的飞剑,直接洞穿了崔绣刚刚脱离的战马,那来自青龙营的好马哀嚎一声,重重向前跌去,激起尘土无数。

崔绣身在空中,远远依稀看到远处山脚一辆藏青色马车,双眼微眯。

马车前。

老马夫坐在车前,笑呵呵道:“想不到连锦衣卫的天字一等也来凑热闹了。”

车内公子闻言微微皱眉:“锦衣卫?是南镇抚司还是北镇抚司?”

老马夫笑道:“若是那副面上覆甲老夫没有看错的话,应该是白面无相。”

锦衣卫北镇抚司天字一等覆甲为白面无相,南镇抚司天字一等覆甲为黑面无常。

公子有些疑惑道:“北镇抚司的人怎么会来?”

按理说此次出行那位“老大人”曾说过,此次北上可能会出现一到两名南镇抚司天字一等,因为那位国师虽然不会对孙仲此人下手,却会阻拦他返京,毕竟这人和那位曾经的司礼部监印有过太多渊源。

可却出现了一名北镇抚司天字一等,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要知道北镇抚司可是比南镇抚司的水要深得多,不仅连京城的防控布局都在人家手里,而且离圣距近,几乎日夜相随圣驾,那位北镇抚司指挥使杨大人实在是位居区区数人之下,位高权重,深得皇上信任。

而且北镇抚司中鱼龙混杂,不像那座南镇抚司几乎都是国师的人,北镇抚司中那位杨大人在其中的势力可占七成之多,国师再占去两成,剩下的一成才是由自己掌控。

这位被东临剑仙称为公子的年轻人微微皱眉,轻声道:“杀无赦。”

老马夫闻言微微一笑,双指并拢作挥剑状,又是一柄飞剑从马车中飞掠而出。

崔绣一席飞鱼服在林间急速奔行,竟是隐隐比刚才那青龙营的军马还要快上几分。

至於他,既是可以是北镇抚司的天字一等,也不是。

身份总是可以伪造,北镇抚司的一切军用武备崔绣均可通过那位杨大人随意调用。

崔绣心中暗自盘算,这位山脚下的“大鱼”他已经心中有数了。

能够使唤得动那位生性偏僻的剑阁掌门东临剑仙,并且能随意离开京城不受那位陛下的范围规限,再排除出那位镇守边关的二皇子。

此人只能是那位相传性格懦弱的三皇子了。

只是这位东临剑仙据说能使唤飞剑二十八,飞剑尽出无人能敌,十年前曾在长城上齐出剑群斩敌近千,位列武榜第六,生性偏僻,与中原人交手次数不多。

若是这位剑仙倾力而出,只怕自己不是对手。

崔绣突然扭头一撇,一柄极小的暗沉色飞剑便抆着他耳朵过去,隐隐出现血丝。

崔绣眼神阴沉。

已经出剑三柄了。

老马夫坐在那边的车前,稍稍有些惊讶地咦了一声。

虽然此时出剑才三柄,但曾经无数北辽、东瀛高手都死在了自己这柄鬼金羊上,此剑体型微小,剑迅而声不可闻,甚至那位德川家的擅长隐匿的九品高手也死在这柄剑上。

老马夫缓缓道:“若是寻常锦衣卫天字一等,不过初登境,已是万里挑一,可此人气息长存,内力不绝,绝非一般初登境可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