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绣看着手中这枚丹药,不禁遥忆起昔年和宋若雪一起在那座冷宫里品鉴丹药的日子,因为宋若雪是大秦司礼部监印的缘故,各地丹药上贡皆要经过他之手后才能够送往皇帝陛下的干清宫。
那时候他常常因为好奇而偷吃一些从整个大秦各地上贡的丹药,而这些自然瞒不过宋若雪,每次都免不了遭一顿面无表情的毒打。
后来他才知道,宋若雪不让他吃其实并非是真的不愿他吃,而是怕下面这些上贡来的丹药里有毒。
当然丹药里面的毒不会下得那么明显,多是由几种相互克制的补药熬制在一起,往往连京中御医都难以判断,毒性发作时长非常之慢,因为微乎其微,所以完全发作往往需要十年以上的时间,可谓是用心良苦。
崔绣手中捻着这枚丹药,看着上边的皇家御印,眼神复杂。
当年那位女子教主究竟是为怎样的人物,竟然连这些宫中的丹药都能搞到手,着实令人心生敬佩。
谁道女子不如男?
想到这里,崔绣神色突然狰狞,手中握着那柄陷仙剑,猛然向下一挥!
他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下身已是一片猩红,就如那柄剑一样。
他自宫了!
黑水崖寺庙内。
影子淡漠地看着一众如潮水来如潮水退去的锦衣卫,再看了一眼好像并没有打算离去的俊美和尚,眼中若有所思。
青灯双手合十,微微一笑,“既然锦衣卫已退,大人为何还不离去?”
影子淡淡一笑。
青灯一身黑衣在寺庙的烛火里微微摇曳,他笑道:“相传王爷和王妃恩爱无比,两人情比金坚,当初为了离开那座早已布满兵力的京城更是同生共死过,诞有一子一女。”
“一子便是那位至今仍镇守在边关的西北王世子,身为藩王世子,却不享荣华富贵,偏偏愿意替王爷或者说是中原百姓去守一守那座国门,也难怪说中原那么多的读书人愿意为王爷祝词写诗,即便朝廷仍是对你们西北境地有些偏见,定策上不愿意给予太多实质性的帮助,但也算是默认了这些读书人的口舌。”
和尚继续笑着说道:“大人可能很少出入西北之境,那就有我这个流浪天下的叫花子和尚来说说吧,大人可知现在中原甚至是京城那些高官显贵的子嗣都在私塾学堂内学些什么?”
影子只是面无表情地听着。
和尚说道:“那些老师教的皆是些西北王功高盖世,一人镇西北,半世守国门,若说蛮子横相向,且看西北射天狼。”
和尚说到这里,眼神微眯,“那么大人你,认为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影子不语。
和尚便自顾自地答道:“这自然是好事啊,自古功高无好偿,就差震主二字没有说出口了。”
和尚故意拉长了些许语调,配上他那副俊美年轻的面容听起来显得有一股子格格不入的老气横秋。
青灯突然冷笑一声,“只怕哪天王爷不去守这个国门,或者哪怕只是有了一丝疏忽导致这个门失守了,那么这些从小便被灌输西北王射天狼的高官子嗣接过他们长辈手里的官补子时会作何感想?”
“他们会叹息道西北王不过如此。”
“所谓的守国门、大秦第一藩王不过尔尔。”
“最后再由那位曹大将军马定西北,再所以派出一个傀儡藩王顶替了罢,从此西北王仍是西北王,只是再无了那些诗词传颂罢了。”
青灯那对平时温和莞尔的眼神此时竟然如同利刃一般直直刺入影子那双隐藏在黑色覆甲之中的眼睛,他看着仍是不为所动的影子,
一改之前温和莞尔的形象,冷笑道:“说实话,教主最后选择了你们,我很失望!”青灯狠狠挥了挥黑袍,然后走出寺庙,只留下影子一人在摇曳的烛火之中。
影子的面容在黑色覆甲之下看不到神情,他只是默默在寺庙中站了一会,然后心中得出一个淡漠的定论。
这个和尚和那位獐龙左使关系定然深厚,否则怎会知道如此多的辛密。
至於和尚说的那些话语,今日他可以当做没有听见。
和尚虽然只有七品巅峰修为,但一身神魂之厚重甚至还要隐隐盖过自己一头,今日只有影子自己一人在此,没有十足的把握,影子不会出手。
影子看向寺庙外和尚缓缓走出的背影,眼神冷漠。
但是若有下次,胆敢妄议王爷的人,绝对不会活着见到第二日的太阳。
他回头看了一眼那尊九丈佛像,略作犹豫,还是决定返回王府。
影子的身形突然化作一团黑雾就此散去。
一个时辰之后,一席黑衣又返回寺庙。
青灯登上那座放置有九丈佛像的观台,用手缓缓在上面摩挲着,嘴里念念有词:“白说了这么多,最后还不是要我跟那人做一笔交易,真是狗日的西北王府。”
他在佛像上缓缓摸索着,一边回想起崔绣等人是如何触发的机关,,他略作思索,暗道一声佛祖有罪,按下佛像上的一块隐秘凸起,紧接着那座九丈佛像翻转起来,背后的墙壁哗啦一下跟着打开了一瞬,青灯嘴角上扬,身形一闪进入其中。
他的步伐不快,走过暗道时不住的望向那些壁画,就像是勾起了他的一些回忆一般,一对眼底隐隐有六芒金莲的俊美和尚眼神微眯,不禁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
他来到四座石桥之上,看着下边的百花争艳和天上的紫雾隐约双手合十,望向那谭花中池水的眸子里深不可测。
最后和尚来到主殿之前,心中暗道一声罪过,缓缓推开。
和尚心中想到某个潜在的可能,嘴角微微露出笑容。
终於还是切了吗。在通往黑水崖的小路旁,三人先是吃完了一只烤鸡和两只烤兔,然后崔绣不知从哪里拿出一只酒葫芦,通体呈朱红色,面相光洁,在一旁火光的照耀下润色鲜亮,一看就绝非凡品。
崔绣只是觉得烤鸡稍微有些腻着了,看了一眼酒葫芦,然后轻尝了一口。
葫芦里装的是那日在醉仙楼内装的大曲,酒水入肚只觉周身缓缓舒展了开来,然后一股略有些火辣的醉意缓缓烧上心头。
他眼角瞥了一眼这个小妖女当时为了弥补用来和他交换那柄山河社稷扇子的葫芦,火光呼呼,朱红的葫芦身在崔绣那对丹凤眸子里印照出一番别样的情绪。
朱红添葫芦,白衣裹佳人。
胡继宽见状笑道:“公子可是吃得有些腻了,以酒解之?”
崔绣就好像是没听到一样,仍是自顾自的喝着酒。
胡继宽也不觉得尴尬,自顾自笑道:“那位诗仙曾说过,一酒可当百万师,以往我还不信,直到公子这番喝酒的神态,只怕是往那北边长城的城头上一坐,便可犹如神仙律令一般斥退百万北辽大军。”
崔绣瞥了一眼旁边一脸正经谄媚的老管家,眼皮都懒得抬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