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时毓燃起了一把篝火,一席红衣坐在篝火旁边,火光印照出她那张英气此时却有些憔悴的脸庞,一双灵动的眼睛却有些无神。
关於自己的身世,其实自己从小就对她爹爹的那个卧房充满了好奇,一向什么都会满足自己女儿的西北王说什么都不肯让她一探究竟,在这件事情上异常坚持。
直到有一次,爹爹亲征北辽突厥部,把自己一个人留在西北王府。
她模仿爹爹的字迹并用白麻纸写了一道密令,偷偷盖上了爹爹的私印,骗开了府邸密室的金吾卫,打开门一进,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副和她有七八分相貌相似的女子画像。
画卷入眼,她心生感应,只觉凭空来了一阵心绞,还没来得及细细观摩,眼里就被泪水打湿得通彻,再想看时却看不真切,忙顾着抹去眼泪,好像眼里与画卷之间凭空出现一层朦胧的薄雾。
爹爹曾跟她说,她娘亲是一位江湖侠客,向往山高水长。
意气风发之际与他相觅,二人倾心,共定一生,可惜后来身受重伤,又怀上了当时的郡主,生下她后便不省人事,匆匆离去了。
可郡主虽然年幼,但心智早熟,对於江湖事务上下通彻,她又怎么会认不出她那位从出生起就未曾谋面的母亲就是那位魔教教主,三十年前的武榜榜首。
这个故事编得实在不太完美,连一个当时不过九岁的孩子都骗不过去。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世间千物万事总是如此。
李时毓抬头仰望星空,即便身处篝火旁边,天上的清辉和地上的孤寂仍是让她感觉有些冷意。
所以她才要成为传说中的大宗师,喜欢策马江湖,喜欢无拘无束,暗自跟着师傅练武,至今已有八品境界。
只是高处不胜寒罢了。
她突然打了个激灵,双手下意识环抱住自己的双膝。
“谁!”
她猛然起身,转身看向身后一处树荫,阴影之下看不清那人的面容。
那人先是叹了口气,然后一个好似醉了酒的声音说到:“郡主大人,你可真是让我好找啊。”
那人缓缓向篝火靠近,火光逐渐照亮他的面容。
李时毓微微皱眉:“是你?”
那人又叹了口气,把自己身上的飞鱼袍子脱下,双手环过郡主,给她披上。
正是崔绣。
李时毓冷笑一声:“无事献殷勤。”
崔绣无奈一笑,至少这次没有见面后直接一声“色胚”甩脸上了,干脆直接在草地上躺下。
李时毓略作犹豫,也跟着躺下。
崔绣轻声道:“郡主可知今夜王府可是炸了锅,郡主莫名出离,还是在重阳的晚上,你可知道这会对你的名声有多大影响吗?”
李时毓并不作答,只是看着天上星辰。
崔绣缓缓呵出一口气,心中莫名一笑,这位郡主一天到晚纵游江湖,惹是生非,恐怕也没有什么好名声。
只怕那些江湖门派私下里早就小妖女来小妖女去的叫这位郡主了。
李时毓却微微皱眉道:“你喝了多少酒?”
崔绣微微一愣,随即淡淡一笑:“没有你爹喝得多。”
李时毓眉头不松:“我爹找你了?”
崔绣突然转过头来。
李时毓冷声道:“你看什么?”
年轻人突然把手伸到郡主眉头跟前,轻轻抚平:“女孩子皱眉就不好看了。”
李时毓闻言冷笑,一把拍掉崔绣的手。
年轻人也不恼,笑道:“我知道你今天心情不太好。”
他有些感叹道:“你想知道你爹跟我说了什么吗?”
然后崔绣就自顾自的回答道:“你爹说啊,今天他差点就要宰了那个口出狂言的老头儿,连同那位京城来的三皇子一并杀了。”
李时毓闻言微微垂帘。
那位东临剑仙的实力究竟有多恐怖,毕竟这里也没有人去过那座长城一见端倪,若是那位剑仙执意要杀自己,爹爹只怕也拦不住,自己最多和那位皇子互换一命。
年轻人不知从何处摘了一根草芥掉在嘴里,轻声道:“但是他又说,那个小子就算是想和你一命换一命,可是他不配。”
崔绣的话语很轻,但落在李时毓心头,却莫名有些暖意。
郡主轻声道:“他当真是这么说的?”
崔绣脸色如常:“千真万确。”
李时毓突然笑了起来。
崔绣脸上也浮现出莫名的笑意。
两人看着天上星辰,一时万物寂赖。
只是没过多久,李时毓开口想说些什么,她莫名觉得有些异样,这么大晚上的和这个自己才认识不到一个月的男子处於此情此景,郡主破天荒竟然觉得有些羞愧,就欲开口,却被崔绣突然一个翻身翻到身边,一手捂住了她的嘴。
李时毓突遭此状,右手下意识反击,却被崔绣一把抓住,顺势一带,整个人几乎覆在了郡主身上。
“你!”李时毓猛烈挣扎,就要破口大叫。
“嘘!”崔绣忙向她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
不远处突然传出一声异响。
崔绣和李时毓目力皆非常人能比,寻声望去,只见几个人影在荒野处敲索着什么,动作有序,并无言语,好像是在挖地。
他借着月色隐隐见着那几人手上是一些锄头,铁制的锄头尖处有些反光。
当那反光有一瞬照到坑里那人的面容时。
李时毓突然一震。
“怎么了?”崔绣轻声道。
李时毓有些不敢相信:“那应该是一个用来埋死人的坑。”
西北平民大多贫苦,没有多余的钱财买棺材来安置家中故去之人时,往往会选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将已故之人埋在山野处。
崔绣微微点头,有些疑惑:“但埋人怎么会选择如此时日?”
郡主顿了顿,有些犹豫道:“可若是我没看错,那坑里的应该是......”
“孙仲节度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