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1 / 2)

第二日午时。

紫阳山庄祖师堂前的广场本是十分宽阔,此时却略显拥挤。

各派人马齐聚於此,黑白两道握手言和,人人皆是笑面相语,说的话不约而同皆是一些什么“紫阳真人千秋万代一统江湖”之类的狗屁阿谀奉承。

各路门派站立结队有序,每个门派的掌门立於各自队伍的最前方。

各色鲜艳的门派装饰服饰就像是一列列花海,随秋风在紫阳山的广场上摇曳。

广场中央摆了一张长约六丈宽约两丈的檀木桌子,上面摆了十九张椅子,只有此次各路门派的掌门才有资格就坐。还有几十张圆形桌子围绕着中央的长桌供各门派的属下就坐。

一时江湖官府各路来者对着这张长桌议论纷纷。

“据说此次共才十八路人马,按理说应该也只有十八位掌门才能就坐,这多出了来的一张椅子是什么意思?”一个长衫剑客道。

“我也觉得奇怪,除了这十八位掌门之外莫非还有人有资格入座?”

“就是,难不成是还有一位不在明面上的大人物?”

还有些杂闹的人群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只见紫阳山庄祖师堂内缓缓走出来一位紫袍老者,后面跟着一位青衫老管家。

老者有一对鹰鼻,眼睛虽小但眼神锐利,一身紫袍迎风招展。

众人皆是齐声拜喝道:“紫阳真人千秋万载,一统江湖!”

崔绣在人群外围,微微摇了摇李时毓那柄罗缨扇子。

江湖人最大的毛病便是不知天高地厚,总以为自己习了几年武便可以不把朝廷放在眼里。

直到那位先帝身边的谋士提出“侠以武乱禁”,一手创建六扇门,吸收武林高手,发放朝廷特赐的玉令牌,以江湖人对阵厮杀江湖人,至此,江湖人的嚣张气焰才稍微下降了些。

千秋万代,一统江湖?

崔绣眼神有些不屑。

这句话若是换作三十年前那位魔教教主来说还差不多。

可惜这西北一代尽是金吾卫的地盘,六扇门西北分舵又实力不济,金吾卫看不上这些江湖帮派,这些江湖人倒也乐得如此。

所以西北的地界上,江湖气息很足,倒是给了崔绣一些新鲜感。

他看了一眼身边婢女装扮正四处张望的李时毓,轻声道:“好戏就要开始了。

祖师堂前的紫阳真人突然大声道:“今日各位不论是黑道还是白道皆聚於我紫阳山庄,也就是给了我这个面子。”

此话一出,各方人马皆是长舒一口气,暗自庆幸自己门派此次准备的礼物还算丰厚。齐浮熙出了酒肆之后就开始无所事事的闲逛。

他随意看了几眼街上随着刚才两辆马车的离去而没什么动静的人群,眼底有些笑意。

齐浮熙从小镇的镇口处开始,一直走到差不多饶了小镇一圈又回到镇口才停住脚步,可以说是把较为热闹的小镇给打量了个遍。

天色渐渐又要沉暗下去了。

他抬头望了眼天色,神色自若。

这个黑水崖山脚下的小镇现在可以说是名副其实的卧虎藏龙了,仅就刚才在他粗略的观察之下,这个小镇之中已经充斥了大量不知何方势力的化成商贩、挑夫的谍子,若是他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那位崔主事的手笔了。

早在司礼部监印王冰凝的那辆朱红漆黄金马车来到西北之前,他远在京城的当朝户部尚书的爷爷就已经派人快马加鞭送了一封信给身在西北六扇门的自己。

此次陛下御点的领队人选虽然明面上是那位司礼部监印和崔主事二人,甚至朝中还有多数人暗中揣测那个所谓的崔主事不过是杨大人的一个棋子而已,

都有些悲愤那位杨大人已经掌控了北镇抚司还不满足还妄图把手往西北伸一伸。可爷爷却有不同见解,甚至与京中那些老大人的言论大相径庭。

他老人家认为那位崔主事才是这次出使队伍的头脑,甚至那位司礼部监印也只是陛下明面上给了一个面子,不至於太过让人心惊这样的结果。

为此他们齐家内部都隐约闹出了些矛盾,甚至当天一个下午,有个遭人收买的下人在齐府趁没人的时候偷偷跑到老爷子的书房写下了一副“人老眼花”的言论,这一件事在有心之人的引导下竟是使得京中人尽皆知,都道那位老尚书是花了眼迷了头了,终究不是当年那个刚刚坐上尚书职位志气高九天、傲心比四海的齐墨山了。

齐浮熙想着这些,棱角分明的脸上微微一笑。

因为爷爷的眼光从来不会有错,以前能从自家那是个花花公子的老爹的众多儿子里看重当时明明最不势力的自己,现在也能从一众红绣丹鹤的官袍子里甚至包括那席大红蟒袍挑出那位崔主事。

那位崔主事是为明白人,自己这次也算是跟他做成了第一笔交易,至於还有没有第二笔、第三笔,那就要看这次那位崔主事的造化了,毕竟自己暗中调查了黑水崖这么多年,那个和尚可不是好惹的。

年轻官员走上了一辆不算太豪华的马车,他坐在车上看着窗外不断向后飞去的景物,又想起了那位遇害的西北节度使孙仲大人,听爷爷说这位正三品的老官人早些年是从京城里被贬去西北的,在爷爷的印象中这位老官人始终是穿着一身官服,无论朝上朝下皆是如此,他曾说过若是要论整个朝中谁最有那当官人的仪式感,那么就非这位老官人莫属,只是不知道他为何遭贬,但即使被贬,他也是一位正三品的节度使,由此可见一斑他当年的风法。

最后年轻官员想起了刚才坐在自己一旁的青衣女子,对於这个女子的神态他倒是真的没有做作,纯粹是感自内心而发。

想到这里,年轻官员眼神不禁又有些迷离起来,喃喃道:“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

至於那些个嘲笑他爷爷老眼昏花但在当面上却又恭恭敬敬的大红丹鹤和紫绣锦鸡,他心中冷笑一声。

到底是谁眼花,到底又是谁在缭乱,不到最后谁又能知道呢。

崔绣此时正坐在马车上,闭目养神。

车前暂时充当马夫的老管家回想起公子上车后的第一句话,嘴角微微一笑。

那个黑袍年轻人究竟什么来头,竟然能让从来都是古井无波的公子起这么大的波澜。

老管家心中一笑,看了眼就在眼前的山头,轻轻“驾”了一声。

此时的崔绣缓缓定下心神,回想起刚才和年轻官员的对话,神色若有所思。

对方先是一口指出自己的身份,吏部主事,正六品,官衔不算大,也不算小,算是个居中的位置,那些个大人物往往最喜欢使唤的就是像他这种不大不小的官吏,既想往上升,也不愿意得罪人,凡是有什么跑腿、当说客的事情几乎都是抢着去做,主动又省心。

然后对方又是委婉道出自己此行前来只是慕名而非图利,这就让崔绣有些耐人寻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