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尊言道,诸佛智慧,深广无量,佛曾亲近,百万亿佛陀,是为阿弥陀佛……”
“阿弥陀佛……为一切佛……诸般佛……”
下午时分,金山寺内。
玄奘坐在一处树荫下,又一次看着佛经,品味其中经义。
脑海中,两个小人不断辩论,玄奘已经学会了自己抽身出来,置身事外。
那两个小人,实在是争论的厉害:一个不断告诉他,佛门广阔伟大,佛祖教义精深、佛祖慈悲,万万不可能有错。
另一个则是不断告诉他,父亲大人的教诲,以及玄奘自己亲眼见到的红尘、亲眼见过的万世万物……
能动的是生灵,不能动的也是生灵,怜悯生命须适度而为,不该刻意而为。
玄奘若是选择任何一个立场,就必须和另一个立场决一死战,分出胜负。
偏偏他自身承受不住这样的折磨,如此三番五次佛前念经晕倒后,已经不得不学会另一个办法。
你们说你们的,我看我自己的,想我自己的,就是与你们无关,你们也不要来打扰我。
於是,本来金蝉子应该是“我”、陈江流应该是“我”的情况下,他不知不觉又多了一个本我“玄奘”。
看完这本经书,玄奘不由地长叹一声。
佛经虽好,却也有诸般迷离不实之处,便如同那世尊如来说,自己见过百万亿佛陀——怕是从来没算过帐,才会这样张口就来。
“玄奘”见过百万银两,也见过百万粮食,那都是父亲大人治理江州,极度繁荣昌盛而有的成果,放在一处足以令人目瞪口呆、心悬神迷。
至於百万亿佛陀……呵呵,真敢说……就是从开天辟地算起,所有人都成了佛陀,加起来又能有多少?
看来佛经只能沉迷一时,叫自己安於此间,并不能解决诸多烦扰。
“玄奘,为何长叹?”
法明长老出现在身后,面带微笑说道。
玄奘收起经书,回身行礼:“师父。”
法明示意他无须多礼。
“世人愚昧,我等也愚昧……”
“天生万物运转各有秩序,我等修佛念经,与世间无益,与世间无害,又为何而存在?”
法明哈哈笑道:“痴儿!”
“天生万物,我们便不是万物吗?”
“一言一行,因果注定,我等也挣脱不开,这便是修佛、修身、修心的缘故所在。”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这是修行;我们引人向善,何尝不是修行?引人向善,就是最好的修行,如何是於世间无益?”
玄奘闻言默不作声。
和尚也是人,能做好事也能做坏事。
如此折中,终究是无益无害,若是引人向善,惩罚恶徒,未必不是一种修行。
去江州府衙做个捕快或者判官,捉拿那些恶徒,或许比和尚更有益於这世间。
问答片刻,法明见他若有所思,也不打扰他,悄然离去。
玄奘从沉思中醒来,看看天色,顿时心中一惊,急忙向金山寺内望江亭而去。
那望江亭本是建在高处,眺望洪江水的,供长老参悟、文人骚客作诗所用。
玄奘自从八年前入了金山寺,每天都要站在望江亭半个时辰。
今日又到了望江亭,向金山寺山门外看去,顿时大失所望。
没有看见那道魁梧健壮的身影,便仿佛心里面缺了一块什么。
“看来今日还是看佛经时间太长……她已经走了。”
玄奘心中失望地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