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眼望去,在大厅的中间盘坐着一个穿白衣的人。他在说话,但是那毫无波动的声音,却无处不在。
这就是阿图拉,那个死灵君主的师父,如同被毒蛇盯上的兔子,伽罗明白现在的危险。伽罗仔细地观察面前的白衣人,却发现那其实是一个隐隐约约的人影。
大厅建筑的设计很巧妙,射入的阳光,被天花板上的宝石所折射,让大厅里面充满了明亮的阳光。
但是在伽罗的眼中,那个人影是那样的模糊和不可捉摸。他没有影子,阳光仿佛毫无阻碍地穿透了他的身体。他没有重量,他的身体完全飘浮在空气中。
同时,伽罗发现了一个很震惊的事情:他完全感觉不到面前人影的存在和气息,仿佛自己的面前,从来没有什么东西的存在。
可是,他的感觉告诉他,前面的白衣人是确实存在着,而不是任何的魔法投影。
低下了头,伽罗数着面前地面上的石板的数目,企图要确定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对於一个武者来说,这应该是最基本的东西。当他和一个人相对的时候,他应该在第一时间里面,观察好周围的环境。
可是现在,伽罗甚至连两个人之间的距离都难以衡定,一股深深的寒意从他的心头升起。
他从来没有想像过,死灵君主萨普瑞的老师阿图拉,是如此的可怕!
“这是一种结界,只要你进入了这个大厅,你就等於进入了他的结界,在这里,他就是规则。这个人极为厉害,他的可怕,不是现在的你所能想像的,千万不要和他发生任何抵撞!”
花猫没有和伽罗一起进入城堡,但是凭借着心灵的相通,它了解到了一切。
伦巴对着伽罗感叹着,解释了伽罗的疑问,而且更加严重地警告着他:“千万不要和这个人发生冲突,他的力量远远不是你所能抗衡的。”
雅妮已经悄然地退下,整个大厅里面只剩下伽罗和阿图拉。
阿图拉有一丝好奇地看着面前的年轻人,根据他的观察,虽然这个年轻人在外表上显露出一副畏惧的样子,可是他的心跳、呼吸乃至脉搏,都没有什么波动。
他一直在观察着自己,寻找自己的破绽。
破绽?阿图拉轻轻地一笑,他在这个古堡里面住了几百年,在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古堡变成了他的另外一个身体。
在这个古堡里面,他阿图拉就是规则、就是神。在这里,没有人可以胜过他的。
他的力量已经可以操纵空间和物质,他的境界,根本不是面前的人类所能想像。
阿图拉观察着面前伽罗的一切,他已经了解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这个年轻人伽罗,体内斗气的波动很是奇怪,阿图拉从来没有见过以这样方式运行的斗气。他仔细地分析了一下,发现这种斗气的原理,竟然是非常的高明,能够引天地之气为己用,已经隐隐地有了魔法的影子。
而自己,也是在四十岁以后,才摸索出了那条通往最高境界的道路。
阿图拉的手指在空中虚点了一下,一个奇异的符号出现在空气中。伽罗立刻觉得身边的空气变得那样的稀薄,浑身的力气立刻消失,一阵晕眩传来,伽罗昏了过去。
※※※※※
无尽的风从北方吹来,吹过了大草原,吹过了黑沼泽,吹向了比利沙王国的南方。被风卷起的黄沙,在黑沼泽东南四百里的地方落入了尘埃。
夕阳下,比利沙王国的首府莫桑城,显得那样的雄伟。
二百年前,比利沙王国的开国皇帝黑川秀和他的四位战友,带领着他们的部落,平息了这片土地数百年的战火。
比利沙王国生存的环境,远远差於别的国家,当亚述的稻米一年可以熟两季的时候,他们国家的麦子,在西方的寒风里颗粒无收。
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只有顽强的野草可以肆无忌惮地生长,吃饱饭,曾经是每一个比利沙人的奢望。
战后,论功行赏的黑川秀让自己的四位战友分别率领他们的部落,组成血翼、飞龙、火狮以及猛虎四个兵团,把守这王国的四方。自己则在这里建起了一座东方最大的城市——莫桑。
二百年的岁月过去了,时光并没有在莫桑城上留下任何的痕迹,莫桑城的城墙,还是那样的雄伟和高耸。
当年的誓言已经在风中飘散,比利沙的土地上,依然是烽烟四起。
皇宫里的一间偏殿里面,王室的情报官,正在向皇帝报告这几个月发生在大草原里面的事件,这一次的重点,是关於北方的情况。
“大陆历七二三年四月,四分五裂的库里族,在血翼强大兵力的压迫下,会盟于库里卓尔湖畔,全族奇迹般地统一了起来……
“一个月后,整个库里人的部落再一次会盟于库里卓尔,里库族的圣女露娜成为了新的族长。原本松散的库里人,真正的形成了一个整体,旧有的部落和体系被打散,重新组合……”
“不要念这些东西了。”躺在软塌上面的一个老人对着手下摆了摆手,示意让他们出去。
等到下人们都出去了,老人这才抬起头来。他的脸上布满了刀刻般地皱纹,那些皱纹似乎写满了艰辛和沧桑,如雪的白发,让人难以相信他那不到五十岁的年龄。
他是比利沙王国的国王黑川烈。他十五岁登基,在他的前面,已经有两个雄心勃勃的哥哥,在成为了国王以后,莫名其妙地死去。
年幼的他,一边竭尽全力地伪装好自己,一边偷偷地建立起了自身的班底。三十几年的日夜操劳,让他的外表,变得如同八十岁一样的苍老。
房间里面只留下了他的三女儿。一袭白衣,淡雅的气质中,透着极锐利的锋芒,那是个极美的女子。
仔细地看着桌子上的材料,她很肯定地说道:“这件事情对我们非常有利。作为地方主要割据势力的血翼兵团的覆灭,让我们的压力大为减少了。
“整个国家,事实上已经分裂了几十年,我们现在只能控制王都和南方。猛虎军团在二十年前已经被哥特歼灭了,我们主要的对手就是血翼、飞龙以及火狮这三大势力。
“现在血翼已经彻底地崩溃了,而库里族的军队,已经占据了整个的草原。根据情报,飞龙和火狮已经抽调了大量的军队,向着血翼的地盘靠拢,企图瓜分血翼留下的地盘。
“我们只要隔岸观火,并秘密地给库里族以一定的支援,这样,飞龙和火狮两个军团的兵力,将会深深地陷在大草原之中。在这个时候,他们对我们的一些小动作,也会无可奈何乃至默认。”
房间里面静了几分钟,黑川烈没有立刻回答女儿的提议。
注视着面前如同小山一样的资料,软塌上的黑川烈慢慢地摇了摇头:“万一库里族的骑兵挡不住飞龙和火狮的夹击呢?他们毕竟是一群乌合之众。一旦这两个军团控制了草原,他们将得到更多的战马和武器,而且越野城有着我们王国最大的铁矿。
“现在这两个兵团,将他们一半的军队调往草原,他们的内部已经很空虚了。这个机会不能放过,我决定趁机将他们分开消灭。
“现在王室控制着三十万左右的军队,而这两个军团的总兵力,也不过二十五万。现在这么好的机会,我觉得应该趁机击败这两个兵团,将我们的国家真正的统一起来。”
老人的声音越来越高,一种狂热的光泽,布满了他的全身。他挥舞着双手,老弱的身体里面仿佛注入了无穷的活力。
看着父亲的狂热,真兰说出了自己的疑虑和看法:“不,这样不太妥当,我们的军队虽然号称三十万,但是真正算得上精锐的,也只有一半,就是这一半的精锐,他们和那些百战雄师比起来,还是有一段距离的。
“父亲,相信我,只要三年,局势将会明朗,我们将会拥有压倒性的优势,那个时候,我们一定能恢复我们黑川家族的荣耀的。
“在与血翼的战争中表明,库里族里面有着极为高明的统帅。这样的一支军队,经历了血与火的考验以后,必将成为我们比利沙王国的后患。现在正好趁着这场战争,来削弱他们的势力。
“要知道,现在飞龙和火狮两个兵团,是打着为越野城死难的十来万同胞报仇的口号进入草原的。父亲你现在出兵讨伐他们,将会失去民心呀!”
“民心?”黑川烈哼哼了两声,“这个东西有用吗?胜利者是不受指责的。女儿,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我的决心已下,将会亲自领兵讨伐这些叛逆。
“现在,我将整个京城都交给你管理。你的弟弟还年幼,你一定要保护好他。”
看着心意已决的父亲,真兰暗地里叹了一口气。父亲已经隐忍了整整三十年,现在好不容易有了这个机会,他怎么能够放弃?
原来加上血翼,三大割据势力的总兵力,超过了三十五万,而现在天平已经向着己方倾斜……也许父亲是对的。
黑川烈看着面前整理资料的女儿,想起了自己两个早逝的儿子。
五十年前,哥特的入侵,在保卫整个国家的时候,忠於王室的军队几乎全军覆没,迫不得已,王室发布了允许贵族私自召兵的命令。
虽然到了最后,在贵族的私兵的帮助下,王国击退了哥特的骑兵,可是从此,地方的割据势力变得尾大不掉。
这五十年来,那些大大小小的贵族互相吞并着,逐渐地变成了以血翼、飞龙、火狮三大势力和中央并存的情景。
比利沙王国这五十年的岁月,其实就是王室和这些地方势力的角逐。要不是王室巧妙地利用了这些势力之间的矛盾及哥特的威胁,恐怕比利沙王国,早就被这几个地方势力所瓜分了。
等了五十年,现在终於等到了如此好的机会。虽然他心里明白,女儿的建议,比自己的提议稳妥了很多,首先立於不败之地。
可惜呀,时间不等人。
他轻轻摸了摸他的腹部,一阵阵的剧痛传来。
根据宫廷医生的诊断,自己最多只有三年的生命了,而这还需要放下一切,安心的静养。如果他还这样继续操劳的话,那么自己的生命,将只剩下不到一年的光景。
而且,在这一年中的后半年里面,自己随时可能死去。这个消息只有他知道,那个给他看了三十年的医生,已经被秘密地处决了。
他原来有四个儿子和五个女儿。然而,前面的两个儿子相继死於非命。三儿子因为小时候的一场刺杀而毁了容,精神变得不正常,他只要一见到阳光,就会变得歇斯底里。
现在王室剩下的男性,只有他十岁的小儿子。
五个女儿里面,大女儿和二女儿,已经作为政治筹码嫁了出去。剩下的两个还小,现在他身边能够依靠的只有这个女儿,还好这个三女儿是那样的果敢、机智和美丽。
可惜她是个女孩,所以这几年来,只能一直躲在后面为自己出谋划策,没有积累起自己的权威。如果自己死了,那么王室辛辛苦苦积累了这几十年的力量,将顷刻崩溃。
没有人会在这种情况下,认同一个女子的领导,也没有人会服从一个未成年的小孩皇帝。
那时候,不用地方势力的攻击,整个王室都将混乱不堪。
女儿呀,希望我可以为用我最后的力量,为你打下好的基础。剩下的,就靠你来维持黑川家族的传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