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绿蒂慢慢沿着长廊走到房门前,冲疑的看着那扇紧闭的门,她的手扬起正准备敲门的时候,一个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进来吧,记得把门关上。”
走进房间,夏绿蒂手中托着一份刚做好的茶点。
“公爵大人,请享用。”
将热腾腾的茶点放在伽罗面前,夏绿蒂站在那里。
“夏绿蒂,我知道你会来,有什么事情你就问吧!”
抬起头看着面前的伽罗,夏绿蒂的眼睛看着他的双眸,那双眼睛里面,风轻云淡,毫无渣滓。
“我可以相信你吗?我真的可以相信你吗?”
一个声音在夏绿蒂的心中回荡着,她只是看着那双眼睛。
她见过大多欺骗与背叛,她知道目前的情势对於旧贵族是何等不利。
她并不怜悯那些无耻、下流、血腥、残暴的贵族们,但是当清洗的浪潮开始时,会有更多无辜的人被连累。
她用她的眼睛看世界,仅仅就她的亲族中,至少有十余名有作为、洁白的人受到了牵连而沦落到万劫不夏的地步——也许还有更多的人,但是她却无能为力。
“姐姐,如果你有办法,就请你救救这些人吧。”
那是信中的一团墨蹟,那行字己经被弟弟涂掉,她不知道弟弟写这封信的心情,但是她知道她的弟弟不想让她为难——他只希望她勇敢活下去,为了自己,也为了阿雷法特家族的未来。
夏绿蒂看着那双眼睛。看着那敞开的心灵。
她咬了咬牙,下定了决心。
“阿廷森公爵大人,我想问一下,这张纸上写上的人名,有什么要求,或者说有什么限制?”
这句话不能不问,因为每一个名字,都可能代表一个人的未来。
“你可以随意的写,但是数目要控制在一百名之下。”
“随便写,谁的名字都可以?”
“是的,只要他的品性没问题,只是受到了牵连,那么你都可以写上去。”
仔细看着面前的伽罗,夏绿蒂心中掀起了巨浪。
她知道伽罗说出这句话的意思,想要全部把那些人解放出来,除非黑川八世直接下命令,不然的话,根本不可能,那些人,也许被塞在苦役营,军队,监狱,或者变成别的高官的奴隶,要解救这些人所要牵扯的面非常厂,还要承担很大的风险。
阿廷森公爵,他的力量到底有多大,可以做出这样的事情?
看出夏绿蒂的疑惑,伽罗微微一笑,下面的话,不需要他说出来,相信夏绿蒂都会明白,房间中静了下来,两个人互相对看着。
他格面前的点心推到夏绿蒂面前,柔和说道:“夏绿蒂,你先坐下来吃一些东西,我们慢慢的聊。”
低低应了一声,夏绿蒂半侧着身子,坐在伽罗面前,她想要摇头,但是肚子却不争气传来了“咕噜”的声音。
“吃吧,不要客气,你应该很饿了吧!”
夏绿蒂点点头,从盘子里取出了一份点心,然后细细吃了起来,她的动作很慢,很有条理。
伽罗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看着她,他叹息了一声,眼前彷佛浮现出另一个人的身影。
那是芬妮。
她吃东西的时候,也是这样优雅,她最初见到自己的时候,也是这样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她注意每一个细节,却不曾埋怨过任何不幸。
那永远难以忘怀的记忆,那曾经的许诺,如果,芬妮还在,如果,现在是她的话。
他曾经无数次幻想过那种甜蜜的生活,他只求芬妮能够像现在一样,坐在他面前替他捧上一杯茶……
“阿廷森公爵大人,如果没有事情的话,那我就先走了。”
夏绿蒂的声音把伽罗拉回现实,是的,一切都过去了。
芬妮现在不在他身边,他甚至不知道她现在的情况如何,蕾米娜回到了亚述帝国,两个人的相见遥遥无期。
凝视面前美丽的公爵夫人,他那火热的目光让夏绿蒂的身体微微颤抖。
“你先不要走,等一会儿,我还有事情要问你。”
夏绿蒂的身体突然一震,但是很快她恢复了平静,她低下头,走到窗前,慢慢将窗帘拉了上来。
看着夏绿蒂的举动,伽罗突然有些后悔说了那种不妥的话,实际上那本身就是一种暗示,三更半夜他让一名美丽丰腴的成熟女子留在他房间里,其中的意睐已经很明显了;加上刚才的许诺,夏绿蒂不想歪都难。
不过,伽罗并没有解释,他也不需要解释。
他慢慢处理着文件,偶尔用余光看了不远处的夏绿蒂。
美丽的贵妇人在微微颤抖,她的手无意识的绞在一起,高耸的胸脯不停起伏着,贝齿紧紧咬住了下唇。
拿出了一份档案,夏绿蒂的所有资料都在里面,看着上面的东西,伽罗不由得佩服起真兰安排的苦心。
夏绿蒂在京城里的声誉非常好,虽然她混迹於最高尚的舞会,出现在大贵族的圈子里,但是她始终洁身自好,她不止一次拿出大量的金钱来救济穷人,而且利用自己的地位帮助过不少人。
如果不是她的丈夫是一个白痴笨蛋,如果不是她的父亲与叔叔利慾薰心,恐怕她能够带领着家族避开大清洗。
这是一名聪慧的女子,可惜不管她以前做过些什么,她和她的家族还是被变革的洪流压成了碎片。
真兰给伽罗安排了两名女子,一名是夏绿蒂,而另一名则是伽罗的旧识,那名温柔的杜德克伯爵夫人——虽然伽罗在房间里看到她的时候,微微停滞了一下。
真兰呀!她真的很会挑选人,很会琢磨人的心理,她们让伽罗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不过,夏绿蒂,仙法歌至少比那些被训练出来的女孩好得多,伽罗可不想和霍鲁一样,被一把匕首刺穿。
他用力伸了一下腰,表示终於完成今天的工作。
他抬眼望去,面前的夏绿蒂也发现了这一点,她轻轻咬住了唇,那双明艳的双眸中,有着悲伤,无助,决断,甚至有一丝丝失望。
将椅子的后背向后调整了一下,伽罗说道:“夏绿蒂,你会按摩吗?”
“会的,公爵大人。”
“替我按摩一下,我还想问你几件事情。”
“是。”
背后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放在他肩头的手指同样在颤抖,伽罗能够感觉到手指上的冰冷,更能感觉到背后女子的心跳在加快。
微微皱了一下眉毛,伽罗低声说道:“用点力气,好吗?”
“嗯。”
他放松了身体,然后闭上眼睛:“夏绿蒂,等会儿的事情,希望你不要讲出去,好吗?”
“是。”
那双手停止了动作,伽罗听到身边的夏绿蒂咬住嘴唇的声音,她慢慢向着不远处的小房走去,然后坐在那里。
摇摇头,伽罗发现自己做的有些过火,也许自己的话只是随意而发,但是听在夏绿蒂耳中却是另外的意思。
不过,自己看起来真的有那么好色吗?
他没有抬头,更没有解释,他只是轻轻说道:“你怎么停下来,继续按摩,我有几件事情要问你。”
当那只手重新落在他肩头时,一滴泪水落在他的脸部。
“夏绿蒂,你认识芬妮吗?”
“是的,我认识她,她的父亲是阿什特家族的一员,曾经是一名男爵……”
“我讲一讲她的过去吧,说说那些愉快的回忆。”
“我最初认识芬妮的时候,是在十二年前……”
轻轻的,夏绿蒂将记忆中的芬妮,一点一滴地说了出来,伽罗问得很细,从芬妮的童年,到她的成长。
他为芬妮曾经的快乐而发笑,他为芬妮的才华而赞赏,他仔细听着那所有的一切,他把这些都记入了心底。
他一直没有睁开眼睛,他只是偶尔呼唤芬妮的名字。
慢慢的,夏绿蒂也不害怕了,她知道,面前这个男人将她留下来,真的只是想听一听关於芬妮的事情,还有关於芬妮的一切。
轻微的打鼾声传到夏绿蒂耳中,伽罗睡着了。
那张年轻的脸上,是甜密的笑容。
笑容的背后,是一丝苦涩。
夏绿蒂低下头看着伽罗,看着那张曾经让自己害怕跟恐惧的脸庞。
她看到伽罗眼角处的一点晶莹,那也许是她刚才滴下的泪水,或者其实是他眼中的苦涩。
慢慢的,那滴泪水开始下滑,然后落入了尘埃。
然后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