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刻内心敬仰如东流水的狐朋狗友,如今像是被拿住脖子的鹌鹑,眼珠瞪的滚圆嘴巴张大了,丝丝溜溜往外吐着冷气。白启子死了?他居然就这么死了,几人脑袋“轰隆隆”一片,恐惧如冰冷潮水将他们心神淹没。
有劫仙境老子的白启子,都如鸡、鸭般被杀了,何况他们这些阿猫阿狗?有那胆子小的已瘫倒在地,身体抽搐着很快腥臊一片。
不过秦宇根本就没动他们的心思,杀白启子一个就已足够,何必再让自己担上个,凶残嗜杀的恶名。更何况,这些人他不为难,但料想今日之后,他们日子也绝不会好过。
海蓝蓝咬了咬嘴唇,尽管理智告诉她秦宇不该这样做,心里却更多几分钦佩,需知这世上,并非谁都能有这种魄力的。唉,事已至此无法挽回,只能尽量做好善后,将风波影响降到最低了。
她上前一步,轻声道:“殿下,我们先回去吧。”
秦宇摇头,“等一下。”
海蓝蓝张了张嘴,她多少有些了解秦宇的性子,既然这样说了,心里便已打定了主意。虽有些不安,可由於再三她终归没有多言,以秦宇圣宫圣子身份,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凶险。
微微侧首,看向图屠麾下的真魔卫,魔侍大人应已得到消息,等他赶过来后便可万无一失了。
海蓝蓝却不知道,这群真魔卫的小头领,如今掩在甲胄下的面孔,早已是煞白一片。秦宇暴起出手杀了白启子后,他便知道事情不能善了,可消息传了很多次,却没得到丁点回应。
一片沉寂中,秦宇突然抬头看向头顶,空间突然崩碎,无数道粗大裂纹向外急速蔓延,白信远面沉如水走出,周身森然气机流转,眼眸间杀意滔天。
“是谁害了我儿?”
低沉夹杂痛苦的咆哮,如滚滚惊雷响彻八方,恐怖气息笼罩整座山峰,无数好奇山巅大宅中发生什么却不敢靠近的修士,身体蓦地僵直,继而脸色发白汗如雨下。
谁都不是傻子,只这一句话便知晓了整件事,圣子殿下居然杀了白启子,难道便不知他的身份吗?碧落黄泉的人,向来最是霸道,这件事绝对要闹大了!
劫仙境暴怒而至,强悍无匹气息让天地规则为之颤栗,虚空似掀起惊涛骇浪,欲要将人碾碎。
秦宇身上璀璨神光陡然亮起,小圣袍直接浮现,将外界所有压力低笑,眉头皱了皱旋即归於平静。
“白启子是我所杀。”
白信远身体微僵,充斥杀意的愤怒面庞陡然涨得通红,额头青筋暴跳,他沉默几息降下身影,“碧落黄泉白信远,参见圣子殿下,敢问圣子小儿犯下何错,需劳您亲自动手降下雷霆之罚?”
秦宇面无表情,“白启子冒犯了我。”只此一句,没有更多解释,因为秦宇心中清楚,自他杀了白启子开始,便已落入算计之中,解释再多都无用,既如此,不妨直接认下来。
圣子地位尊崇,冒犯威严者当死……只此一点便足够!
白信远嘴唇颤抖,眼眸闪过各种情绪,惊讶、震怒、悲伤、黯然,最终化为一份深沉的平静。
他突然仰天咆哮,劫仙境修为毫无保留爆发,其声中怨恨不甘苦涩绝望,刹那间为整个魔道所感。
……
丛云城,木家大宅。
正听木家老祖缓缓讲述当年旧事的魔侍,脸色突然一变,他豁然起身眼眸之间,已是无尽冰寒。白信远的气息,他绝不会感应错,想到他近来与姚斌的纠缠,心头陡然浮现阴影。
冷然看了木家老祖一眼,魔侍没有半点犹豫,一拳轰在虚空中,
将那无形禁锢打破,身影消失不见。感受着空间中尚未完全散去的强悍力量,木家老祖皱了皱眉,心想安阳小子藏的够深,想来很多人都被他骗了。
但不论如何,今日这一局仍是他胜了,如今结局已经定,即便安阳赶过去,也已经无力挽回。
可活得久了,经历过的事情太多,懂得凡事不尘埃落定,便都有可能生变故。木家老祖微微一笑,一步踏落下去,没入空间之中。他不会允许,木家扳回一局的关键,被人破坏了去。
……
轰——
轰——
大宅上空,苍穹接连崩碎,数道身影从中走出,每一个都散发出无尽阴寒。片片暗红冰凌,像是冰封的血液,盘旋着自头顶落下,落在地上结出一片血色霜花。
“白兄,出了什么事?”其中一人开口,眼中竟各自有两个瞳孔,诡异无比。他看到了,身穿小圣袍的秦宇,眉头微皱,脸上多几分寒霜。
白信远失魂落魄,腰背微弯整个人刹那间,似苍老了几千、几万年,“小儿莽撞无知,冒犯了圣子殿下,已被圣子殿下处死……”说到这里老泪纵横。
魔侍、木家老祖一前一后赶到,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听清楚白信远口中所言,魔侍脸色大变。他哪里想到,不过短短半日时间,便闹出了这般大乱,急忙上前一步,拱手道:“白房主,此事必有隐情,本座保证一定,会帮你调查清楚。”说着眼神看向木家老祖,满是恨意。
眼有双瞳之人冷笑,“事实具在眼下,倒是不知魔侍准备调查什么?”他缓缓抬头看来,语气森然,“圣子殿下之名,我等早有耳闻,今日一见果真非同小可,威严煞气极重。只是不知白家侄儿犯了何种大错,竟然罪过至死?”
白信远抬手,“元兄不可对圣子无礼,殿下身份贵重,想来小儿的确该死,这些年白某对他疏於教导,让这孽畜越来越猖獗,方才有了今日大劫……一切皆我白家咎由自取,怨不得圣子殿下。”
他吸一口气,“殿下,小儿既已服罪身死,还请您归还他的屍身,终归父子一场,白某希望可以让他入土为安。”
海蓝蓝身体一僵,白信远倒是个明事理的,可白启子早已化为齑粉,要去哪里找他的屍体……糟了糟了,这下怕是要麻烦。
果然见众人脸色不对,白信远身体一个摇晃,“殿下啊,您竟连个全屍,都没给孽子留下吗?他究竟犯了何等大罪,需以这种方式谢罪!”
元从圣暴怒,眼眸中双瞳闪耀丝丝青芒,那青芒全无生机,便似人死之后的肤色,“好一个圣宫圣子,今日当真是见识了,但我碧落黄泉自有体系传承,与你圣宫并无绝对统属!今日之事,殿下若不能给出一个交代,休怪本座等人无礼了!”
“我辈奋力修行,不知经过多少磨砺,於生死之间游走,方才有了今日修为,若连子女都不得庇护,要这一身修为何用?”
“圣宫殿下虽地位尊崇,但杀我碧落黄泉劫仙独子,也需给出一份交代。”
数位碧落黄泉劫仙修士,言辞之间寒气四溢,肃然煞意凭空而起,让人胸膛如压大石,显然白信远遭遇之事,已让他们彻底恼怒。
魔侍脸色铁青,今日之事很明显,是有人故意布局算计秦宇。木家的邀请,还有眼前这几位,来的如此之快的碧落黄泉劫仙境,很明显都是局中一环。
这些没有半点证据,说出来只怕会让碧落黄泉之人更加恼怒,可再不想办法遏制,局势恐怕很快就要失去掌控。
碧落黄泉、暗夜魔域及圣宫三方,组成了整个魔道势力,虽说圣宫名义上执掌至高权利,可实际上三方互不统属,只是为了与仙宗抗衡方才联手一起。
若碧落黄泉一方因此与圣宫生出仇怨,哪怕秦宇身为圣子,怕也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该死!
魔侍越想越是惊怒,即便明知於事无补,心底忍不住有些埋怨秦。,如今既已成了圣子,一举一动便应更加谨慎,不管为了什么,何至於一怒杀人?!且杀的还是碧落黄泉劫仙之子,现今要如何收场啊。
山巅苍穹之下,一位又一位魔道大人物到来,得知具体经过后,眉头便忍不住皱起,眼神落到秦宇身上,露出些许不满之意。
圣宫与碧落黄泉方面,关系向来比暗夜魔域更好,这十万年来圣君大位空悬,暗夜魔域不止一次试图,提出暂掌魔道大权的提议,皆因碧落黄泉的态度罢手。若恼了碧落黄泉一方,与暗夜魔域联手,局势只怕不妙。
尽管圣宫统领魔道,更多只算是一份名义,却依旧牵扯了太多的利益划分,否则何至於暗夜魔域屡次谋取。若丢掉了,则会损害圣宫所属剩下,整个体系所有人的利益。
秦宇眉头微皱,眼神落到痛苦万分,身体颤栗不止的白信远身上,心里生出几分古怪感觉。这位白房主表现很好,并不因独子身死而失去理智,可也正因他的表现,反而让局势越发失去掌控。
巧合还是故意为之?本以为白启子是一颗弃子,便是白信远自己也被算计进来,可如今却觉得雾里看花,局势模糊起来。
魔侍的焦虑及隐晦不满,到来大人们眼神中丝丝冷意,秦宇感受的清楚,可他心中并无慌乱。既然决定以身入局,这不过刚刚开始,岂能现在便慌了手脚。
“白房主,姚某并不后悔杀了你儿子,他触犯圣宫之规冒犯於我,其罪理应授首!诸位今日联手问责,是要昭告魔道上下,劫仙之子触犯刑法便可无罪吗?”秦宇缓缓开口,语气平静淡漠,且不说他这番从容已不少人暗暗心惊,待听清内容后更是头皮发麻,暗道这位圣子殿下好凌厉的反击。
白信远身形一滞,脸上越发苍白,惨然道:“圣子说的没错,是孽子罪该万死,何况殿下身份贵重,本就不必受我等指责,您要如何行事,自有您的章程。”他躬身一拜,“各位好友,你们心意白某领了,可我已不愿追究,便让这件事就此告终吧。”
说完一口鲜血喷出,仰面而倒。
“白兄!”元从圣一把抱住他,见多年好友不仅独子横死,更心中郁结至此,不由须发皆张,便再也顾忌不得了。
“诸位同道,我碧落黄泉之修,自认多年来与圣宫方面,亦算是和睦周到,却未料到我等人物,竟半点不被圣子殿下看在眼中。今日是白房主遇难,明日便有可能轮到你我,若此事没有交代,你我可能罢手?”
“不能!”
轰——
恐怖寒意骤然爆发,计七名碧落黄泉劫仙境,眼眸之间同时浮现暴戾杀意。
“元兄,千万不要……为了孽子一人,不至於此啊……”白信远满脸焦虑,努力站起来欲要阻拦众人。
元从圣面无表情,“白兄安心就好,今日便是捅破天去,元某等人也要让圣子殿下明白,不论他如何尊贵无上,人命都是不能枉顾的。”
魔侍咬牙咆哮,“元道友诸位可想清楚了?立魔道道统时,三方便已认可圣宫至高无上地位,圣君、圣子不容冒犯,若你们今日若敢伤圣子半点,其罪当死!”
即便心中埋怨,可他绝不会允许秦宇被人伤害,这是底线。
一众圣宫统属劫仙境,脸色纷纷一变,尽管对秦宇所为不满,可他一日是圣子,他们便不能袖手旁观。
於是这山巅之上,恐怖气息骤然生成,如今只要一个火星蹦出,便会引起燎原大火,令场面一发不可收拾!
满山修士尽皆颤栗,脸色惨白眼神恐惧,若大战出手只怕他们眨眼间,就会被恐怖力量碾碎。便是想逃,如今都已经晚了,空间被完全冻结,规则交织成铺天大网,他们又能逃到哪里去?
万籁俱寂,再无半分声息,元从圣眼角抽搐,念头激烈争斗,今日之事一旦爆发,恐魔道大势将乱,这种后果他不得不考虑。但若就此罢手,整个碧落黄泉,岂非都要因今日之事彻底蒙羞?
眼神闪过一丝暴戾,就在这时秦宇突然道:“杀白启子,是因他咎由自取,但未留全屍以全父子之情,的确是姚某思虑不周。”他抬头看来,“白房主,姚某愿给你一个交代,并非我杀戮无端,只因不愿因此事,导致圣宫与碧落黄泉不睦,你要如何才能满意,且开口吧。”
元从圣心底长出口气,虽说不惧与圣宫撕破脸,可若是能有个体面,双方彼此下台自然最好……白信远的儿子,之前便听说过的,的确不学无术惹是生非,今日被姚斌杀了,想来确有几分原因。
不知觉间,他对秦宇的态度,生出几分改变,这就叫心理逆反。
察觉到周边众人气息变化,白信远心中一叹,但他知道事情已不可为,更不能再行以退为进之策,否则怕是会被察觉不妥。他吐出口气起身,先对元从圣等人行礼,这才道:“圣子殿下,孽子纵有千般不是,终是我自小宠爱长大,与他之间父子之情深厚,若说今日白某心无半分怨怼,只是自欺欺人。”他转过身,苦笑道:“元兄,昨日白某曾送与你一颗丹药,不知可否归还於我?”
元从圣点头,翻手取出一只玉瓶,白信远点头称谢,“诸位皆知,白某不喜俗物,身上没担半分职位,唯独对上古流传下的文字颇感兴趣。这玉瓶中丹药,是白某无意间根据某个上古残方,炼制成的一种毒药。此毒威力白某并不知晓,若圣子愿意服下,则孽子之事一笔勾销。”
元从圣方才心底,已生出些许疑窦,闻言微怔眼底露出几分惭愧,看着强忍悲伤的白信远,暗道自己小人之心。玉瓶中的毒丹,的确是上古残方炼制而成,可威力如何昨日几人已试验过,刮下的粉末只是让一头试药妖兽萎靡了一阵,很快便恢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