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把剑的名字?”
车夫脸色更白,像是洁净的上品宣纸,可呼吸依旧悠长、缓和,“剑名长河,取某条古代大河为根基,以无上神通炼制而成,传承至我手中,已算是有些辱没了它。”
中年客点头,对这句话表示赞同,车夫境界高绝,是世间一等一的绝世剑修强者,可算上他手中剑的话,便的确是有些般配不上。
不是他弱,是这把剑太强,尤其在它放置於西荒帝宫中,以国运淬炼、温养多年后,洗尽铅华锋芒毕露。
沉寂於世数千年,今日一剑出,便是剑气长远,可劈苍天!既是连天都能劈出,又岂会劈不了人?毕竟,中年客周先生再强,也不敢与天相较。
“若你够强,这一剑下,我已经死了。”
中年客转身就走,身体突然摇晃一下,周身骤然裂开无数伤口,鲜血如泉喷射而出,将一身宽袖长袍尽数染红。
强大气息,若大日东升之下,雾气四下飘散,转眼就消失殆尽。
车夫眼中露出一丝钦佩,持剑拱手,“今日胜出,是我手中有剑……周先生走好。”
轰隆隆——
地面震颤,如惊涛拍岸,是帝宫中禁卫,正在急速赶来。走向远处的中年客,一身长袍浴血,便是转身就走,恐怕也走不掉了。
两个老四爪,饲身所化的孽蛟,如今已经死去,屍体支离破碎,只剩余一片狼借。
空气中,血腥扑鼻。
被震飞出去,吐血受伤却没死的王大头等矿洞边军,挣扎着爬起身来,怔怔看着眼前一幕。
大概没想到
,出场至今不可一世,实力强到没道理的中年客,居然一剑就被斩到如此境地。又或者,是内心复杂着,想不通他们这些泥腿子贱命,为何此时还活着。
车夫深吸口气,口中轻咳,有点点血迹迸溅。使出刚才一剑,他损耗极大,便是一身剑道修为,都为之动摇几分。
想要恢复,怕是要闭关许久,耗费一笔大财。他转身,轻敲车厢,“侯爷,刺客已经毙命,您可安心上朝了。”
马车中,秦宇盯着车门,他神色凝重,丝毫看不出半点轻松。手掌间,原本微凉的白玉,如今变得火热,就像是一块烧红的石头。
眼前无一物,却好似看到了,那恭敬面庞上,一双冰冷眼眸。
车厢内一片安静,车夫微微皱眉,不知哪里露出破绽,但既然已经被发现,那便出手就是。
下一刻,车门轰然破碎,没有了之前的大浪滔滔,亦没有了斩开苍穹的无上气势。
短剑长河破门而入,直奔秦宇头顶斩下,其剑身一片漆黑,像是附着了天地间一片夜色。
原来,车夫才是今日,最后的一颗棋子。
之所以刚才杀退了,如日中天的中年客,是因为他很清楚,周先生虽强但在今日,没人能杀死秦宇。因为,他身带西荒忠武侯印,而这印信之中,已被悄然引入香火之力。
所以,车夫斩出了刚才的一剑,断掉中年客的生机,自身付出偌大代价,却也让短剑长河,在这一剑中耗尽了加持的西荒国运,得以恢复真容,能够施展出长河真正之威。
一剑落,可断香火!
秦宇身上,佩戴的忠武侯印信,“啪”的一声破碎,香火之力无形有质,化为一颗气泡。
可如今,正常情况下,便是半皇出手,都可抵挡一瞬的气泡,在短剑长河面前,却真正脆弱如气泡。
剑落即碎,剑锋没半点停顿,落向秦宇头顶,以此剑之锋利,便是主宰也可瞬间灭杀,形神俱灭再无半分生机。
叮——
一声轻响,似锋刃触及铁石,持剑车夫蓦地瞪大眼珠,露出震骇之意。
反震之力如惊涛骇浪,源源不断顺着手臂,轰入到他胸腹之间,一时骨折筋断之声“劈里啪啦”连响不绝。
持剑之手,早已变成白骨,所有血肉崩裂、震碎,继而化为血雾。他翻滚飞出,取出一张符籙,用力撕碎身影瞬间不见。
至於那把短剑长河,则碎成无数块,落在秦宇面前。
只不过断剑并不锋利,反而变得柔软,像是一滩滩落下的水渍,包裹着几块残破碎片,彼此渐渐融合。
杀声震天,自远方传来,不是伴随惊呼,以及重物被击飞之后,重重坠地之声。
秦宇皱了皱眉, 站在破碎大半的马车上,两匹拉车的上等骏马,在中年客与车夫对剑一击时,便已经被震成了两滩肉泥。
帝宫禁卫团团围绕,方才离开的中年客,再度被逼了回来,他身上的裂口像是涌泉,鲜血不要命似的喷出。
长袍浸透之后,便淅淅沥沥落在地上,走到哪里都会留下,一连串的血色脚印。
可中年客依旧没有倒下,即便成了一个,四处漏水的破牛皮袋,依旧举手投足将冲上来的帝宫禁卫击飞出去,生死不明。
突然,中年客叹了口气,抬头看向秦宇,他眼眸疲倦而黯淡,却没有丝毫恐惧或不甘,有的只是几分平静中的无奈。
“忠武侯,本座就要死了,但我答应了别人,要回去见她一面,便以这块玉为交换,能否让我离开?”
他举起一块墨玉,通体漆黑,近乎浸泡在血液中,却不沾染半点。
秦宇看了此人一眼,点头,“好。”
帝宫禁卫略有冲疑。
秦宇淡淡道:“此事后果,本侯一力承担。”禁卫退下,中年客看了一眼秦宇,笑了笑转身离去。
目送他一路洒血,一路远去,秦宇眼眸之中,露出一丝复杂。
此人,应是秦宇亲眼所见,注定将死的最强修行者。
不入皇境,但距离那一层次,怕也差距有限。这样的人物,居然甘被驱使,将死在今日夜色之中。
吸一口气,平复心绪,秦宇跳下马车,脚踏血迹迈步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