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雾道人在黄粱国中,属於中游偏下一点的修行者,也就在这一片区域内,有些名气罢了。早年庸庸碌碌,也曾心比天高,后来被江湖教了做人,心灰意冷才来到云雾谷结庐而居,顺便收了两个弟子,总不好让自家断了传承。
大弟子姓宁名长庚,是黄粱国帝都中的贵门公子,虽然家室不算极其显赫,却也 是世代锺鸣鼎盛之家,每年都给云雾谷中,按时送来大量财物,是云雾道人现如今,能够安心修道不闻外事的关键。
二弟子名叫石口,父母给的名字,真真是对的很,寡言少语就像是长了一个,石头做的嘴巴。出身贫寒,家中父母亲眷早已死绝,只剩孤零零一人,若非修行资质不错,云雾道人早就忍不住,将这小子赶出去,一个见了面连声师傅都不叫的王八蛋,留着有什么用?
可出乎意料的是,这两个徒弟之间,关系却很不错,一向同吃同住,修行方面相互督促,是唯一让云雾道人,略感欣慰之事。也正因为如此,今日新收了一名弟子,唤他们二人前来相见时,两人便一同到了。
师兄为长在前,第一眼先看到了,站在云雾道人身边的李如花,眼神蓦地明亮。石口跟在后面,微黑小脸红了红,好在并不明显,拘谨行了一礼,沉默站在旁边。
“咳!她叫李如花,从今天开始,就是你们的小师妹了,希望你们三人相互扶持,共参大道修行。”场面话说完,云雾道人就找了个由头,直接脚底抹油离开,美其名曰是让师兄弟姐妹们,彼此相互熟悉一下。
李如花看了一眼,云雾道人的背影,微笑着上前行礼,“小妹拜见两位师兄。”她眨着眼睛,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笑容不变可心底里,却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口气。
这一次,不惜叫来了李木,大费周折开启南柯黄粱之境,最终却是失望而归。她找到了,李木提前做的标记,可丰神俊朗的宁长庚身上,没有丁点属於蛮族的灵韵,当然也就不可能是蛮皇。
这盘棋,终归是她思虑错了,白白浪费一个人情。李木那家伙,可精明的厉害,日后再想让他欠下人情,可就难了。
至於旁边的石口,她只是看了一眼就作罢,可表面上却并未,表露的太过明显。一番交谈,看着明显与大师兄更亲近的小师妹,石口抿了抿嘴角,拱手告辞离开。他本就是一个,木讷冷硬的心性,既然小师妹不愿与他亲近,那就主动离远一些。
按照李如花与西荒大帝的约定,确定忠武侯的根脚后,若确定与蛮族新皇无关,这一遭南柯黄粱之境,便只当是给他的补偿,避免日后忠武侯回过神来心生怨怼。可事实上,进入此境之后,李如花心中便只有一个念头,忠武侯宁秦必须死。
撕毁与西荒大帝之间的合作,的确是一桩大麻烦,但南柯黄粱之境内,也会有意外发生,只要将自己摘干净,不留下确切的把柄,西荒大帝又能如何?这里可不是帝都,又有李木在这里,他总不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死於西荒大帝雷霆震怒之下。
至於逼杀忠武侯宁秦的原因,说来倒也简单,是因为自从帝都之中,远远看过这位忠武侯一眼后,她心底里始终有种,忌惮无比感觉,似如鲠在喉吞吐皆痛,哪怕他不是蛮皇,李如花也想他死掉。
这种感觉,在她人生之中,尚且是第一次,但李如花毫不犹豫,甚至在跟西荒大帝达成约定时,便已经有了这念头。那位陛下应该不会想到,在西荒境内居然就有人,敢跟他玩一手阳奉阴违。
当然,刚才就说了的,最好的结果是,她能够从这件事情中全身而退,将一切麻烦都推的干干净净。而为了这点,她已经提前做好准备,也找到了动手的棋子。
於是在云雾道人,被拉去“谈心”之后,惨白着一张脸归来的当夜,明明察觉到了李如花的动静,却只是翻了个身,将自己的感知封堵起来,两耳不闻窗外事。大难临头,他哪还有精力、功夫,去理会两个徒弟的死活
,自己能活着就不错了。
李如花敲门,开门的是宁长庚,看到门外的小师妹,脸上露出欣喜之意,可没等他开口说话,李如花就微笑道:“大师兄,我来找二师兄,麻烦你转告一声。”
宁长庚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转身喊道:“石口,小师妹找你。”他微微一笑不失风度,转身退回去。
石口来到门口,依旧沉默寡言,神态拘谨,顿了一下干巴巴道:“找我什么事?”
李如花微笑,“有些不方便说呢,不知道二师兄愿不愿意,陪我在山谷里走走。”
背对着两人,拿着竹简的宁长庚,身躯微微一僵,灯火下的眼眸透出一丝暗淡。
石口沉默一下,点点头,他先回头跟大师兄说了一声,取了一件避寒气的外套,这才跟李如花离开。
房间里,宁长庚放下手中竹简,俊秀脸上露出一丝茫然、委屈,似乎没想到会是这样。可他心底里,并没有太多别的念头,只是情绪难免低落下去,变得无精打采。
离开住处的石口,与李如花两相沉默,谁都没有说话,直到身边的女孩停下来。
石口抬头,看了她一眼,道:“我知道,你其实并不在意我,所以小师妹你想说什么,就开门见山吧。”
李如花笑了笑,点头,“我来这里,是履行一个承诺,要告诉你一件事,比如……你究竟是谁。”
石口面露警惕,“小师妹此言何意?”
李如花抬手,“不要动。”
然后,石口就发现,自己居然真的,动也不能动了。柔暖微凉的指尖,轻轻点在眉间,他却觉得像是一把长剑,狠狠刺穿了眉心,搅动之下痛苦万分,脑袋几乎从中裂开。
张开口,哀嚎尚未发出,就被李如花用手按住,对他笑着眨眼,“吃了苦头才能醒来,我知道很难受,但相信我,等你醒了之后,多半还是要因此,对我表示感谢的。”
半个时辰后,疼的死去活来,全身上下衣袍浸透,似被人从水里捞出来的石口,仰面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息,可他的眼神却变了,茫然与清醒两种状态不断交替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