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丁老丈拉起露出败絮的棉被,盖在身上,道:“年纪大啦。这一跤摔的不轻,真得好好的睡一天,俞相公,你去吧!替我吹熄掉灯火。”
俞秀凡瞧了一下,吹熄灯人,带上房门,道:“老丈,你先睡一下,明天,小生去替你请个郎中来瞧瞧。”
那老人似乎已经没有再说话的气力,轻轻咳了两声,未置可否。
俞秀凡暗暗叹了口气,自言自语的说道:“可怜的老人,孤贫无依。”
忽然觉着,去路被一件事物挡住。
抬头看去,溶溶月色之下,只见那黑衣老人像幽灵般,站在路中,神色冷肃。
原来,那老人所以要他点起灯火,打开木柜,似乎是显示清白,不禁大为敬佩,暗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这等洞透人性的经验,纵然是读千卷书也难学得,当真是人情练达皆文章。
黑衣老人语声冷漠的像寒冰地狱中吹出的阴风,道:“小娃儿,你是读书人,当知明哲才能保身,如是你插手了这件事,不论你走到天涯海角,也难逃得性命。”
历经了一番凶险,使俞秀凡变的更为镇静,望着那黑衣老人,毫无惧色。
书化气势诗作胆,颇有不畏强暴的豪壮。
未等俞秀凡答话,黑衣老人突然飞身一跃,消失不见。
一觉醒来,红日满窗,已是日过三竿的时分。
翻身下床,匆匆盥洗完毕,正想奔人那老人房中,心中忽生警觉,立时改变主意,携书一卷,缓步出寺,一面信步而行,一面展卷朗读。暗中却留神四顾。
果然,翠竹林中,似乎是有人影浮动。
俞秀凡装作未见,朗朗高读,旷野静寂,满林尽都是回应的书声。
足足过了大半个时辰,俞秀凡才缓步行回寺中。
天王寺仍然是那样的宁静,看不出任何异状。
头上包着白纱的了老丈,倚在墙壁一角,席地而坐,沐浴在阳光之下。
他闭着双目。似乎已睡熟了过去。
俞秀凡放轻胸步,似恐惊扰了那丁老丈的睡意。
只见了老丈伸动一下右脚,忽然睁开眼睛。
俞秀凡笑一笑,说道:“老丈的伤势好些么?”
丁老丈移动了一下身躯,道:“好多了。俞相公,劳驾替我重包一下伤口。”
俞秀凡放下手中的书卷,蹲在那老人身前,解开他头上的白纱,重新包紮。
但闻那老人低声说道:“俞相公,你做得很好。他需要一段时间养息伤势。但那些人不会死心,他们会像幽灵似的,突然出现在天王寺中,你要镇静些,用不着去看他。”
俞秀凡吃了一惊,暗道:原来他早就知道了。
还未来及开口,那丁老丈又接着说道:“俞相公,就像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一样,读你的书,不要有任何异常的举动。他们一直在监视着咱们,咱们无力反抗,只有和他们比耐力,比镇静。”
俞秀凡微微的点头,包好老丈的伤势,道:“小生去理膳事了。”
一连三日,俞秀凡果然照常读书,偶而和丁老丈谈几句话,也都是有关省试功名的事。
三日中,没有人来过天上寺,但俞秀凡却一直感觉到暗中有人严密的监视着。
第四天中午时分,老人的伤势已然大好,进入厨下,帮着俞秀凡举炊理膳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