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旒站起身来,身躯却是一阵摇晃,又深深喘了几口气,才勉强道:「在下想和帝尊私下谈些事情,不知道青萍小姐和褚会主可否暂时回避一下。」
青萍听到这句话眉头微皱,她并不放心杨宁一个人面对这种老奸巨滑的对手,但是偷眼撇去,只见杨宁神色漠然,却没有反对的意思,只得轻轻一叹,扬声道:「褚兄,我们出去吧。」说罢头也不回的走向厅门。褚老大犹豫了一下,也转头去看杨宁,见杨宁傲立厅中,并无反应,褚老大方才心知肚明,知晓杨宁若要反对,绝不会这么沉默,便一耸肩,也拖着铁棍走了出去,那安道淳见状不等万旒吩咐,就跟着退了出去,还顺手将厅门关上,沧海厅内顿时一片晦暗,若非还有头上的星月之光,只怕已经伸手不见五指了。
直到这时,万旒才松懈下来,走上前俯身下拜道:「补天宗不肖弟子萧旒拜见帝尊。」
杨宁听到这句话,神色没有明显的变化,只是越发多了几分冷漠孤傲,他负手在后,仰首冷冷道:「免。」
万旒,不,应该唤做萧旒了,心中暗自苦笑,却不敢流漏出来一丝情绪,只是顿首在地道:「弟子自知罪孽深重,其罪有三,明知帝尊身份却未曾拜见,窃听帝尊与青萍小姐私语,更是逞强与帝尊动手,皆是不敬之罪,帝尊若要怪罪,弟子甘心领受责罚。」
杨宁神色微动,语气却依旧森寒冷漠地道:「罢了,我也懒得怪你,不过却有几桩事情想要问你,你既然是补天宗出身,怎么不去做刺客,却做了万宝斋的总管,什么时候我们圣门弟子这般颓废了?」
萧旒苦笑了一下道:「帝尊,弟子不肖并非虚言,当初我学艺不精,败在师弟手上,故而早被师门废去武功逐出门墙了,这些年来虽然侥幸练回了几分功力,但是别说当刺客,就是想要自保也是难如登天,幸好得到斋主垂怜,才有这一席之地可以容身,所以弟子才会隐瞒身份做了商人,不过是想苟延残喘,谋个衣食周全而已。方才弟子不慎听到帝尊和青萍小姐的谈话,一时好奇,没有即时离开,弟子自知罪该万死,还请帝尊念弟子先前对青萍小姐礼敬有加的情分,对弟子网开一面,弟子来世结草衔环,也要报答帝尊的不杀之恩。」
杨宁听到此处不由一愣,想不到眼前这个男子竟然自承已经不是魔门弟子,这样一来等於是放弃了唾手可得的生机,按理说杨宁应该立刻出手,可是想到这人如此直言不讳,对青萍和自己又是毕恭毕敬,一时之间竟然有些不忍下手,他修炼的这门武功,最重心境,讲究的是任性而为,但是如果勉强行事,却难免会在心灵上会留下一丝阴影,武道之路,何等艰辛,若是有此一个破绽,只怕终究会成为心魔,所以杨宁一时间竟然不知该如何是好。
略一沉吟,杨宁问出心中的疑惑道:「本座记得,补天宗一脉单传,像你这般落败的弟子只有一条死路可走,为何你却还活着?还有,你体内得真气又是怎么回事?」
萧旒脸上掠过一抹悲怆之色,良久才恨声道:「帝尊说的是,弟子本是该死之人。七十年前圣门遭遇前所未有的劫数,六宗弟子风流云散,宗派几乎难以为继,补天宗一脉单纯,就更是如此。弟子投入先师门下的时候,门中只有两名弟子,虽然先师对我两人都甚是爱惜,但宗派规矩不可轻忽,即使在这等危难时候,先师也不肯改变传承方式,所以要我二人决一生死。属下资质浅陋,败在师弟手上,本应身死名灭,与草木同朽,幸而师弟代为求恳,先师念及宗派凋零,又有一个贵人替我求情,这才留我残生,只是仍然用《锁魂手》废去了我的武功,以免世上有第二个补天阁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