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时,人们面面相觑,眼中闪过狂喜之色。
这位青檀姑娘可是春簪楼的“传奇”人物啊!
据说她本是西域一个小国的公主,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其相貌就连大莽皇子见了都要失神片刻。
但真正让她名声远扬的,却是老鸨为她立下的规矩。
只卖艺,不卖身。
虽然只是青楼的惯用营销手段,但对这些贪图酒色的淫虫来说,却也是出奇的好用。
一位堪称人间绝色的美女摆在世人面前,看似近在咫尺,可却怎么都吃不到口。
叫人如何不痴狂?
也不知道赵员外是付出了什么,才能让春簪楼的那个老鸨松口。
但想必一定代价不低。
赵员外看着下方,眼中喜色一闪即逝。
很好,全都上头了。
为了给青檀赎身,他付出了难以想象的代价,甚至於险些将他赵家给掏空。
为此他还专门让他那在朝廷的弟弟露了个脸,卖了个天大的人情,这才让春簪楼的老鸨点头答应。
或许有人会问,为了区区一个女人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值得么?
最开始时,他的儿子赵泰就曾经这样问过。
他当时笑了一下,语重心长的教育道:“一个女人自然是不值,但是你想想...这偌大的顺天府得有多少人馋她?”
他不笨,他的儿子自然也不笨,顿时就反应了过来,连连惊叹。
“哈哈!我老赵也就不卖关子了,直接步入正题!”
赵员外啪的一拍肚皮,哈哈一笑:“闹洞房喽!”
话音落下,欢喜的唢呐声四起,赵员外扬起大手,狠狠的在青檀后背上拍了一巴掌。
“啪”的一声。
青檀满脸的惊恐,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直接就被一股巨力给拍下台子。
下方的人早就眼冒绿光,如同饿了十几天的野狼见到生肉一般,可却依然克制着。
狼群里,见到肉是头狼先吃。
他们与狼群无异,自然也是让官大的先去。
赵员外站在台上憨厚的笑了起来,淡漠的看着。
青檀摔得仿佛快要散架了一般,上腹和小腿剧痛无比,似乎是摔断了什么骨头。
她拚了命的想要钻出去,可人群却像是一堵坚实的墙。
望着那由一户户名贵世家组成的高墙,她美眸之中仅剩的希冀之色消失。
嘴角无力的垂下。
她明白,她无法越过这堵墙。
望着那如狼似虎步步走来的几人,青檀双眸彻底黯淡。
没有任何抵抗,如同一具还未僵硬的屍体,烂泥一般瘫在地上,美眸之中只有一片暗淡的死灰。
没有怨毒,没有愤恨,没有悲伤。
只是麻木。
生在这样的时代里,生在一个被灭的国家中,她甚至不知该恨谁。
是皇兄的错么?是父皇的错么?他们也只是想让月氏(zhi)国能少死些国民罢了。
那是大莽的错么?
大莽也不只不过是想多打下些资源,好让大莽子民能不再流离失所罢了。
错的是谁呢?
或许是这个时代吧。
青檀闭上了眼,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泪珠。
不知怎得,她忽然想起了三个月前刚被送来大莽时,见过的一个女书生。
那书生是个乞丐,平日却从不乞讨,只是吟诗作画,治病行医。
彼时的她坐了足足两个月的轿子,染上了严重的风寒。而随从来的医师又全被大莽人给杀光了。
就在她命不久矣时,那偶然路过的书生给了她一捆脏兮兮的枯黄草药。
后来,那书生每天都会来巷子口给她煎药,给她讲故事。
“美人儿,在我那遥远的家乡,是没有乞丐的。”
“在那里,人人都可以吃上饱饭,所有百姓都不会因为战争而丧命,虽然不是人人都很开心...但起码大伙都不用为了吃饭而犯愁。”
“在我家门口,有一片超超超大的花海,每年秋天都会盛开,晴空鸟语,姹紫嫣红!嗯...我想家了。”
“美人儿,你笑起来真好看啊。我要是也这么好看就好了。”
“我在城外一片荒地上种了好多好多的花,虽然比不上我家门口,但等花开的时候一定也很好看!”
“美人儿,我发现你比我的那些花还要好看,你喜欢花么?等你病好了要不要去看一看?”
她答应了下来。
彼时,她难得的感到了一丝温暖。
可当她病好的第二天,就被卖进了春簪楼,与那书生也再未相见过。
只是经常能听到客人们说“杜乞儿又作了一副画,据说把九皇子都惊动了”“杜乞儿成顺天四大才女了”。
每每听到这些消息,都让她由衷的为她感到开心。
不知何时开始,她也开始每天盼着能听到杜乞儿的消息。甚至於很多时候她都会主动开口去问客人们杜乞儿的消息。
她知道,在春簪楼的自己或许这辈子也无缘再与书生相见。但哪怕只是远远的看上一眼,甚至是听到一点有关那人的消息,她也就知足了。
如狼似虎的人已经近在咫尺,青檀甚至能感受到他们那粗重的鼻息。
绝望么,并不。
人们已经彻底把她围了起来。
青檀眼前恍惚,泪水模糊了视线,隐约中她仿佛又见到了那一身脏兮兮白衣的书生。
“书生...”青檀嘴角抽动,哽咽声微不可闻:“如果可以...我真的好想去看一看那盛开的花海啊...”
只是这哽咽声被人们的哄闹给彻底掩盖了下去。
“想看的话,就自己走过去看。”
可就在这时,一道清脆的女声,在人群最后方响起。
这声音十分有穿透力,在杂乱的欢呼声中清晰无比,在场众人全都听了个清楚。
众人全都面色不悦的回过头。
“打扰一下。”
脚步声一重一轻。
拐棍敲打石砖的声音传来,回荡在拥挤的院落中。
人们疑惑的回过头,原来是一个乞丐模样的瘸腿女人。
女人低着头行走在黑夜中,没人看得清她的眼睛。
“我有点事找赵员外。”她抬起了头,笑得眯起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