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知礼打开车门,对她说︰「上车吧。」
路渺渺也很听话,仍旧坐在车后座。车子启动,她又恢复成平常的那个样子,「我不回学校,麻烦学长把我送到恒远大厦吧。」
何知礼声音一冷,「去那里干什么?」
她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淡定地说︰「我妈妈给我报了一个插花班,今天上课。学长不用担心,插花班离你们董事长的办公室很远,不会遇见的。」
何知礼眼里的冷意稍缓,虽没有说话,却依言改了车道。
车子到了市中心,很快来到恒远大厦楼下。等车停稳之后,路渺渺推门下车,对着何知礼说︰「今天谢谢学长当我的私家司机,我很满意,希望学长再接再厉。」
何知礼看着后视镜里的她,「希望下次不要再遇见你这样的客人。」
「当然,」她说,带着不可一世的语气,「毕竟不是所有客人都像我这么好看。」
何知礼不自觉地掀起唇角,从烟盒里抽出最后一支烟,点上。
再抬起头时,路渺渺的身影已经走远,消失在远处的楼里。
他在车里抽完一支烟,才慢慢发动车子,朝地下停车场而去。
*
因爲旷工了一上午,何知礼的工作量突然加重。
他现在只是何氏集团的普通员工,没有任何特权,什么事情都要从头做起。
倒不是何向恒对他太严苛,而是他自己要求如此。
身边除了一名特别助理,其他员工都不知道他就是何氏集团董事长何向恒的独子。
「接下来还有什么安排?」何知礼处理完最后一份文件,问身边的特助周静。
周静是何向恒分派给他的助理,负责指导和安排他平时工作的事宜。说是和普通员工一样,其实还是有一些不同。
周静行事果断,作风稳重,给何知礼带来了不少帮助。
周静看了一眼日程说︰「下午四点半有一场董事会会议,董事长要求您去旁听学习。」
何知礼看了眼手表,下午4︰01,他揉了揉眉心,还可以休息半个小时。
「会议有什么内容?」他问。
「总共两件事,何氏集团旗下産业的分立和项目部经理的推选。」周助理条分缕析,「董事长说您可以发表意见,他回来后会看会议记录。」
「会议记录?」何知礼睁开眼睛,问︰「他不参加?」
周助理说︰「威尔逊夫妇从法国赶来,董事长正在陪他们用餐。」
何知礼重新闭上眼睛,不予置评。
然而周助理又说了一句话,让他猛然坐起--
「威尔逊夫人对中国花道很感兴趣,用完餐后,应该会再去楼下的插花班看一看,预计下午六点回来。」
他推开椅子,抓起椅背搭着的外套,往公司楼下走去。
*
路渺渺本身对花道幷无太大兴趣,之所以来这里,全是爲了迎合路贞的意思。
然而上了一节课以后,却发现不如想像的那么枯燥。
这里环境优雅,舒心怡人,讲课老师也娴静涵雅,耐心细致,一点一点地教她们剪枝、折枝,幷鼓励她们有自己的创新。
班上学生不多,只有三个,另外两个是比她稍微年长的女性。
大概是上课的时间比她长,手法比她娴熟,也更得心应手。
老师就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时不时指点她的问题。
好在路渺渺也聪明,坐在位上,不一会儿就设计出属於自己的作品。
她有些喜欢这样的手工,下了课以后也不走,在教室逗留了好一会儿,才抱着自己的花瓶离去。
插画室旁边是一家装潢雅致的西餐厅,这时候不属於用餐时间,餐厅里的客人不多,中间的三角钢琴后面坐着一名演奏者,静静地弹琴。
路渺渺看着里面,忽然想起自己小时候的事情。
那时她上初中,女孩子一生最叛逆的时期,和妈妈的关系比现在僵硬一百倍。
她不愿意回家,面对妈妈没完没了的逼迫,於是每天放学后就跟着外公到处乱跑。
路老爷子要谈生意,甩不开她,只好把她带在身边。他在恒远大厦顶楼谈判,她就坐在楼下这间西餐厅里,点一杯奶茶,摊开作业本,一口气能坐好几个小时。
有时作业写完了,实在没事干,她就和餐厅里的人商量,能不能用他们的钢琴弹琴。
这里的人也好说话,一开始见她年纪小,不好意思拒绝,后来听她弹了以后,才对她另眼相看。
她能从李斯特的《钟》弹到《dona dona》,从贝多芬的《月光》奏鸣曲弹到《热情》奏鸣曲,一口气弹好几首不重样的曲子。
那时候店里的人都希望她放了学过去,因爲只要有她在,餐厅里的生意就会变好。
直到有一天,穿着西装革履的男人停在她跟前,礼貌而内敛地问︰
「可以请你喝一杯果汁吗?」
……
想到这里,路渺渺及时抽回思绪,准备走过这家西餐厅。
里面正好有人出来,侍者彬彬有礼地打开门,说道︰「期待您再次光临……」
深色的玻璃后面,是三个人的身影。
他们走出门外,路渺渺还未看清是什么模样,就被人从后面紧紧握住了手臂,往后方带去。
身后是一堵墙,他用手臂护着她的后背,另一只手撑着一侧墙壁,高大的身躯将她严严实实护在怀里,不给他人留一丝觊觎的余地。
他垂眸看着她,瞳仁乌沉,目不转睛。
身后有人认出,诧异地问︰「咦,这不是贵公司的小何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