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明一摆手道:“先别急,既然事情已经说开,我们不如趁机先把婚期定下。”
蓝桥想了想,拱手道:“家父新丧不久,梅夫人亦不幸罹难,此时成婚是为不孝。不若等晚辈们守孝三年,再成婚不冲。”
“贤侄所言不无道理,风伯伯依你。”风镇岳点了点头道,“不过从今日起,菱儿就是你的未婚妻了,你们要好生相处,好好过日子,不要辜负了定远伯的一番期许。”
他这句话既是对蓝桥说,也是对风夜菱说,相当於为这件事做了最后的决定。
“哼!”风夜菱忽然站起身来,大步走到蓝桥身边,跺着脚羞嗔道:“你是最坏的坏人!枉我还为了嫁蓝桥还是嫁乔楮饱受煎熬,你却变着身份两次偷走我的心,我真是恨死你了!”说着她抓起蓝桥的衣领便往门外拖去,蓝桥回头看向风月明,风月明却只回给他一个爱莫能助的苦笑。
风月明既已回军,上下人等自是从山城又搬回到山下的侯府大院。
这日是腊月二十八,各家各户张灯结彩,一片喜庆祥和之气。蓝桥为风夜菱主婢准备了一席丰盛的晚膳,用膳盘盛了,送到她风竹仙居的池上平台。
夏霜早已准备好了碗筷,见蓝桥端了膳盘上来,红着脸蹲个万福下去,娇声道:“奴婢给新姑爷请安。”
她一向对蓝桥凶巴巴的,蓝桥还从未见过她如此娇羞的神态。
这时风夜菱在一旁恶兮兮地道:“什么新姑爷?我们现在还只是订婚,要等守孝三年,你想陪嫁进门还早着呢。”
夏霜却不理她,自顾自冲着蓝桥眉开眼笑,为他拉开椅子,又搀扶着他落座。
她正要为蓝桥斟酒,风夜菱一把抢过酒壶道:“小丫头别太过分了,我才是他的夫人。”说着她亲自为蓝桥斟满一杯绿澄澄的青菱酒。
“原来小姐还会吃醋啊?那奴婢就放心了。”夏霜笑出声来道:“小姐先前一直抵触婚约,奴婢怕小姐心中不高兴哩。”
风夜菱轻叹一声,摇头道:“缘分这东西,谁又说得准呢。”
夏霜这才恢复常态,瞪了蓝桥一眼道:“就算小姐对你有那么点意思,你也不许洋洋得意,别忘了你现在只是未婚姑爷。若是让我知道你欺负小姐,我定饶不了你!”说罢才转身退下。
蓝桥嘿嘿一笑,介绍桌上的主菜道:“来,尝尝我今天特意做的这道菜。这叫青菱酒醉四河鲜,食材有河虾、田螺、青蛤和六月黄蟹四味,看看喜不喜欢。”
风夜菱落座细看,但见膳盘之上一根又粗又长的青竹筒共分四节,每一节里分别装着一味食材,正是蓝桥说的虾蟹螺蛤,不禁眼前一亮道:“这大冬天的,你哪里找来这些夏秋出产的河鲜的?”
“这是我几个月前就备下的。”蓝桥洒然道,“知道大小姐喜欢河鲜,所以多备了些,为防久存变质,特意用菱儿的青菱酒醉腌。后装入竹筒上锅蒸,蒸熟后再分别加入特制的酱料提味,由於融合了青菱酒和竹筒的自然清香,其鲜美之处不在新鲜食材之下。”
“我现在已说定了嫁你,就不许你再叫我大小姐了,要叫菱儿。”风夜菱娇嗔着又重申了一遍,喜孜孜地摸出半只螃蟹,一边口中叫着“烫烫烫”,一边又不忍释手地用指尖拎着蟹钳放在鼻尖嗅了嗅,舔着嘴唇道:“真香。”
“小心烫着。”蓝桥看她那副着急却开心的模样,心中亦是喜爱至极。
六月黄蟹个头大,竹筒放不下便切成两半放进去,使酱料在蟹肉中充分释放。风夜菱几乎是狼吞虎咽地吃掉半只蟹,用手背抹了抹嘴,微笑道:“初入口时似乎酒味重了些,但等多吃几口习惯过来,却又觉得离不开呢。”她说着又夹出一只田螺吸吮起来。
风夜菱爱不释口,连话都顾不上多说,很是大吃了一阵才停下来稍微休息一下。她用毛巾抆净了手,面色潮红地向蓝桥做了个俏皮的表情,幽幽地道:“菱儿好像吃醉了呢。”
美人在前,馨香在侧,蓝桥看着风夜菱可爱动人的模样,酒尚未饮便已醉了。他搂着她的肩膀,玩心忽起,先饮了一口酒香扑鼻的青菱酒,然后盯着风夜菱的眼睛说道:“叫声夫君来听听。”
风夜菱眼神迷离地白了蓝桥一眼,仿佛没有听清,待蓝桥再说一遍方窘道:“还说不是坏人,菱儿尚未嫁你,便开始欺负菱儿了。”见蓝桥不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自己,风夜菱无奈咬了咬嘴唇, 以轻若蚊呐的声音在蓝桥耳畔唤道:“夫君。”她唤过之后又觉不服气,一双小拳头绵软无力地锤在蓝桥的肩头,“夫君真是坏死了,菱儿以后糟糕了呀——诶?”
她最后发出一声惊呼,却是被蓝桥揽住腰肢横抱而起。蓝桥抱着她娇香柔软的身子,在平台上踱着步子笑道:“吃醉的感觉怎么样?”
风夜菱双颊醉得火烫通红,羞得整张脸埋进蓝桥胸膛里道:“你这坏人,几个月前便盘算着要人家吃醉了吗?”
蓝桥抱着她走过门边,却见夏霜正扒着门缝向外窥视,两只眼睛明亮亮地,盯着桌上的河鲜猛吞口水。
“别眼巴巴看着了,去吃吧。”风夜菱微一摆手,夏霜顿时欢天喜地冲出门来。
蓝桥抱着风夜菱走到平台的栏杆旁将她放下,解释道:“通常来说,高温会使酒气挥发,但若以竹筒密封,便能将挥发的酒气在竹筒中吸纳贮存起来,然后等温度回降便可生出新的变化,再加上酱料中另加的青菱酒糟……”
风夜菱听蓝桥在耳畔絮絮叨叨念着他的烹饪经,也不知他在说些什么。她抬头望向蓝桥的眼,但见蓝桥眼波清澈,炯炯有神的虎目中映射着天上的一弯明月。她“嘤咛”一声,反手搂住蓝桥的腰,面颊贴紧他的胸膛——风夜菱彻底醉了。
在蓝桥的怀抱中,风夜菱醉眼朦胧地望向天空,流下幸福的眼泪。此时的她再不知什么兵凶战危,再不知什么世事无常,再不知什么诗词歌赋,再不知什么珠翠金银。她只知道,郎君眼含天上月,妾心从此系君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