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不欺暗室(1 / 2)

靖难英雄谱 端木南柯 1567 字 2个月前

花语夕走到蓝桥身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仰卧的蓝桥,冷冷地道:“夏虫语冰,典出庄子《外篇·秋水》,曰:夏虫不可以语於冰者,笃於时也。是故有夏虫不可语冰一说,蓝公子生搬硬套拾人牙慧粗陋不堪,着实让人笑掉大牙。”

蓝桥霍然一惊,明白她是在讥讽自己初见面时说的那句“清风岂非明月夏花不可语夕”,坐起身苦笑道:“在下轻言妄语冒犯了姑娘,还望姑娘见谅。”

花语夕却正眼也不去看他,冷哼了一声道:“我最看不惯的就是你这种故意卖弄文采的伪君子,自以为能吟出两句狗屁不通的歪诗,抛出两句似是而非的歪理,就能引得别人小姑娘投怀送抱。这种人最是恶心,嘴上自比李白苏轼,然而穿上裤子是君子,脱了裤子是禽兽,比我们青楼里直来直去的屠猪贩狗之辈更是不堪!”

纵使蓝桥修养再好,被她这样莫名其妙连冤带损地一顿痛骂也不禁微微变色。他站起身直视着花语夕的眼睛,一抱拳道:“蓝桥不知何处开罪了花大家,让花大家生出如此深的误会,还望花大家示下,蓝桥也好当面向花大家赔罪。”

“误会?”花语夕淡淡道,“你这种人我见得多了,道学脸一被人揭穿就谎称是误会。我且问你,当时在客栈大堂,我从二楼走下来,你是不是一直死盯着我看来着?你不必否认,我混迹风月场有些年头了,对你们男人的目光最是敏感。从我出门开始,到我下楼,再走到郡主殿下身边,你的目光片刻没离开过我。从头看到脚扫了好几遍,是不是早在心里把我一身衣服剥个精光了?”

“我……”蓝桥还不及解释,花语夕已又一口气接下去道:“紧接着你就可劲造作,什么夏花不可语夕,又是什么教训使人成长,人家姐妹叙旧关你什么事?轮得到你在这大放厥词吗?无非就是想卖弄学识,让本姑娘对你另眼相看而已。你若真是寻常贪花好色之徒也就罢了,本姑娘给你看两眼也不会掉块肉,只是你明明有娇妻在旁,却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盯着我看,这不是伪君子假道学又是什么?”

蓝桥静静待她说完,然后凝视着她烟雨朦胧的眼睛,缓缓说道:“让姑娘产生如此大的误会,蓝桥深感抱歉。”他不称花大家而改称姑娘,便是想暂时抛开两人的身份不提,站在与对方完全对等的角度说话。

“在下对这自然界的美有着超乎寻常的热烈渴求,对天上明月如是,对隐龙泉池如是,对美女佳人亦如是。欣赏而不占有,远观而不亵玩。”蓝桥语气沉静而平和,充满诚挚地道:“不瞒姑娘说,我最初听说姑娘芳名,是在一册美人绘卷上。没想到今日见到姑娘本人,却觉得比卷上所绘更有灵性,顿时惊为天人,便不自禁多看了两眼。到姑娘走下楼梯,我看着姑娘的眼睛,竟更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仿佛除了画卷,还在哪里见过姑娘一样。”

他自嘲似的莞尔一笑,又道:“当然这多半还是在下的幻觉,因为若是真的曾经见过姑娘,在下是说什么也不会忘的。至於姑娘说的高谈阔论,在下也实非有意卖弄,而是真的欣赏她们口中的那位静姝姑娘。既敬重她败而不馁的勇气,又钦佩她从一点一滴的教训中成长,破而后立败而后成的转变。没有人生来就是完美的,只有敢於直面教训,拿得起也放得下,人才会变得愈发强大,不是吗?”

他后退两步,倚在一块假山石上,做出放松的样子,目光坦诚没有丝毫造作,

最后道:“在下说的都是心里话,至於因此给姑娘带来的困扰和冒犯,在下深感抱歉。姑娘既然在意,那么蓝桥以后必将更加谨言慎行,再不敢对姑娘有半分逾越之举。”  蓝桥一番话说得坦坦荡荡,既解释了误会,又再度重申了观点。花语夕听后果然玉容神色大为缓和,盯着他仿佛要重新认识他这个人似的,半晌才幽幽地道:“是奴家误会蓝公子哩。”

她稍退半步,盈盈蹲个万福,柔声道:“奴家给公子陪不是了。被奴家如此劈头痛骂,还能不卑不亢坦然作答,蓝公子是真君子呢。”

这回倒轮到蓝桥不好意思起来,他挠了挠头,友好地道:“误会解释清楚就行,我也没有怪罪姑娘的意思。”

这时忽有一阵狂风吹起,吹过假山的石隙,发出好似鬼魅般的尖啸声。蓝桥抬头看天,就见一片乌云迅速笼罩了本来清朗的夜空:“要下雨了。”

蓝桥几乎是话音未落,一阵豪雨便浇了下来,将两人淋得浑身湿透。这风雨来的太快太大,就连远处廊下点起的灯火也被风雨扑灭。

一时间天昏地暗,蓝桥和花语夕两人虽相距不足六尺,黑暗中却已看不清彼此。

想到四周都是假山和怪石,蓝桥在辨清方向之前不敢妄动,却听花语夕在不远处发出一声惊呼。

蓝桥寻声走近两步,问道:“姑娘没事吧?”

花语夕不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