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十州渚中最大的岛上建有一座七层朱楼,上披飞檐流瓦,檐勾清月,下枕白石座基,石伴回廊,是为超然楼。超然楼建於元天历年间,楼主李泂曾任元翰林院编修,后官至奎章阁承旨学士,其人德才兼备,同时又富甲一方。李泂晚年辞官退隐,於大明湖州渚之上建此名楼,用於会友论道观景养性,传至建文朝已近百年。
小船行至超然楼南侧的水道,蓝枫指着高耸入天的超然楼喟然道:“说起来这超然楼的建造者李泂也是一代奇人,明明在朝身居高位,却忽然急流勇退,退乎庙堂,进乎江湖。据记载说李泂骨骼清异,神情开朗,秀眉疏髯,目莹如电,颜如冰玉,唇如渥丹,你说他会不会是个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
朱清筱只当是听笑话,接口道:“那么他在此地建超然楼,便当是自建门派了。”
蓝枫一边缓缓操舟,一边又道:“前朝的事情我们无从推断,听说李泂其后三代都是独子单传,传至现在已是超然楼第四任楼主,李泂曾孙李舜机。李舜机无心入世,平日不是收藏些古玩字画就是呼朋唤友在超然楼上聚会,其中更不乏山东一些江湖上的朋友,也算是个妙人。”
蓝桥笑道:“李舜机和你二公子非亲非故的,你打听人家那么多私事作甚?”
蓝枫不以为意地道:“济南是山东省城,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燕王靖难南下必经济南,怎能不事先把城中的重要人物摸个通透?如果这超然楼真是个隐藏的江湖门派,那便是我们可以团结或利用的力量。”
“你们想得可真够远的。”蓝桥无奈摇了摇头,把目光转回前方。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嘛。”蓝枫说着已把小船划出州渚间的水道,来到超然楼所在小岛的东侧。这一侧的水域重又变得开阔,被当地人称之小东湖,当然还比不过大明湖西侧的广阔湖面。
一缕清幽的笛声划破长夜,沿着月色下的湖面传向小船儿。
蓝枫回首望着已在身后的超然楼道:“你们听,好像有人在吹笛子。”
蓝桥身负内家真气自然早已听到,朱清筱却听不真切,只觉那缥缈的笛声被起伏的波涛声掩盖,不禁拢着耳朵道:“听不太清,我们再凑近些。”
蓝枫一拨船桨,小船掉头往超然楼的东岸荡去,笛声也随之愈加清晰起来。那长笛不知是何材质所制,音色比起寻常竹笛的呜呜咽咽显得更加浑厚清亮。
这是蓝桥从未听过的曲调,怅然中含着些灵动,哀婉中又带着点轻柔,既仿佛茫茫大漠之中的一缕孤烟,又好似绿水流转中一场华丽而不切实际的绮梦,在这二月的早春之夜显得格外动听。
“真好听。”朱清筱享受地闭上双眼,呓语般地道。晚风吹拂着她的秀发,让她在月色下显得同样美丽。
再靠近些,蓝桥认清了笛声的出处。那是一艘泊在超然楼小岛东北侧的船,长六七丈,宽两丈余,制式似是一艘画舫,离岸三丈有余。
船首端坐着一位十六七岁的少女,容貌秀美,身姿清瘦。她身着藕荷色的轻衣,手持一支玉笛,坐在两盏橘色的圆纸灯下,也坐在这清朗的早春月夜下娓娓吹奏,仿佛在诉说一个感人至深的故事。
船身通体雪白,其材质似与超然楼的基座相同,不用下锚亦可在这起伏的水波之中纹丝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