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时过境迁,李善长惨遭灭门,李祺和公主也被逐出京城,再想起往昔的种种尊贵和恩宠,怎能不让人扼腕喟叹?
种种思绪一闪而过,风镇岳肃容站定,先向李祺深深一揖,然后愧然道:“令嫒下落不明,我虽没有证据,但按已知的线索推断,极可能是被歹人掳去。”
“你昨夜是怎么保证的?她人呢?”李祺把“相见欢”连鞘拍在桌上,厉声道,“什么叫被歹人掳去?你是指刑部的张主事,还是魏国公徐大人?他们是歹人,你风侯爷就是好人吗?”
“弘毅先生若是有气,要打要骂风某决不反抗。”风镇岳面色平静地捧起一支长鞭,递到李祺面前道,“我这次登门,就是来负荆请罪的。”
“请罪?”李祺看也不看他手上的鞭子,气极反笑道,“你们派兵围住我家,我看不像请罪,倒像是来问罪的。”
风镇岳再次深揖到地,缓缓道:“我们并非有意在江浦叨扰,内中实是有不得已的情由。”
他见李祺沉吟不语,接着又道:“小女虽说也算得钦犯,但今日梁梦醒、左刀、花语夕、边城箭,还有白莲教的星落弯月两大长老,再加上瓦剌和江湖黑道上的高手,他们这么多人齐聚江浦,怎也不可能是巧合。”
李祺曾在解缙的船上亲历了花语夕和张仲杰夺信刺杀的行动,对二七会的事也保持了极大的关注,沉默了片刻道:“你的意思是说,这是二七会设的局,以令嫒做饵,引你们上钩?可他们这么做,目的又是什么呢?”
风镇岳不答反问道:“魏国公训练新军的事,弘毅先生可曾知道?”
“此事极端隐秘,我也是半年前才刚听到些风声。”李祺蹙眉道,“可这与二七会又有什么关系?”
蓝桥一针见血地道:“去年四月,李景隆率军与燕军决战,却因帅旗突然折断自乱阵脚,遭遇惨败。而几乎就在李景隆退败的同时,徐辉祖的应天新军冒了出来,这难道也是巧合?”
李祺愕然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蓝桥坦然道:“若非铁铉力保济南不失,又平地里冒出个盛庸,在东昌击败燕王,此时燕王早已南下,而皇上唯一还可启用的大将,就是徐辉祖。”
李祺的政治头脑极其清晰,一点就透:“你的意思是说,二七会利用肖立操纵白沟河之战的结果,其目的就是为了让李景隆战败,使朱棣坐大。而当皇上再无有经验的上将可用,魏国公和他的这支新军将成为决定天下归属的力量。所以你是说魏国公……”
风镇岳摇头道:“没有真凭实据,现在还难下结论。但按照目前的形势发展,只要魏国公把我们尽数剿灭,绝对是足以震动朝野的一件大功。这样的军功足以让他得到建文帝的重视,让他成为除盛庸外另一名可用於北伐作战的大将。”
蓝桥想起他在聆雨堂听到的对话,安萧寒说新军组建尚需时间。当时他以为指的是楚水城内蓝道行训练的楚水军,现在想来,也可能是指徐辉祖的应天新军:“这支新军配备上等兵器和甲胄,还有上百支火铳,军费开销势必大得惊人。花语夕和张仲杰去挖西夏宝藏,也许就是为他筹措军饷。”
李祺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顺着他的思路接下去道:“如今盛庸经历东昌之战的大胜,顺理成章地接过了平燕将军的帅印。魏国公再不抓紧时间立功证明自己,只怕就被盛庸比下去了。”
蓝桥听到这里,忽然心中一动,转对风镇岳道:“刚才我还不明白,徐辉祖为什么在我军刚一突破骑兵阵型时就下令放铳,只打伤些先头部队,就让我军退了回去。按照常理,他应该等我军通过一半时再下令放铳,既可达到最大程度的杀伤,又能将我军截成首尾难顾的两段。”
先前一直不作声的风夜菱这时奇道:“那他为什么没这么做?”
“因为仅仅是打胜仗,对他来说还不够。他有更大的野心,还想要更大的功劳。把我们迫回江浦,就是为了彻底掐灭我们的希望,让我们在绝望中挣扎等死,然后将我们生擒或招降。”蓝桥解释道,“想想看,若能把我们活着押解回京,是否比抬着屍体更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