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浦长街之上,琅琊铁骑和应天新军分踞南北,相隔百步对峙。
又有千余身披重甲,手持长枪和钢盾的步兵加入到徐辉祖的队伍中,使此战应天新军的兵力增至三千五百多人。
这些重甲枪盾兵的机动性较差,到场最晚,却排在新军阵型的最前面。下端插入泥土里的坚盾,可以很有效地抵挡敌方骑兵的冲击,带着倒钩的钩镰枪,更是可以从钢盾的缝隙里探出,对战马的马腿造成毁灭性的伤害。
若是排除机动性差异的阵地战,这队枪盾兵几乎就是骑兵的天敌。
几百名铳手站在枪盾兵的身后,把一排黑漆漆的铳口对准弘毅庐外的琅琊军战士。再后方则是两千骑兵,占据了江浦北侧所有的街巷。
徐辉祖手持出鞘的玉龙剑,单枪匹马地立在最前方,两道凌厉的目光直刺风月明。
风月明却没去看他,骑在马上只淡淡一笑,朝身边的路雪瑜打了个眼色。
路雪瑜冰雪聪明,很快会意,笑着走到风月明的身边,替他捏腿揉脚。风月明强忍着体内铅弹的剧痛,露出闲适享受的神色,坐在马背上还伸了个懒腰,悠然地哼起青州一带流行的小曲。
琅琊铁骑多是来自山东,听到熟悉的曲调,又见主帅一副悠然自得完全不把敌人放在眼里的模样,也纷纷露出笑意,逐渐平复了紧张的心情。
此时云破日出,金灿灿的阳光普照大地,照在应天新军鋥亮的盔甲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大旗在北风中猎猎作响,旗杆却稳如铁铸,不见丝毫晃动。
徐辉祖制军严明,军容整肃,又是多重兵种的组合作战,若真是正面对决,风月明这一千人可谓完全不是对手。
但偏偏琅琊铁骑的战士们又都一脸轻松,一副完全感受不到紧张和压力的写意模样——这在兵凶战危的江浦长街上显得格外诡异。
应天新军尚是首次登上真正的战场,又早听说过琅琊铁骑力战蒙古骑兵的峥嵘往事,虽明知己方占据局面上的绝对优势,仍有人禁不住怀疑,风月明是否还有什么后招。
一身盛装的临安公主在李祺和风镇岳的陪伴下排众而出,蓝桥和风夜菱则紧随其后。
风月明示意路雪瑜退下,在马上抱拳道:“末将给公主请安。”
临安公主看也没看他一眼,直走到琅琊铁骑的军阵前才停住脚步,遥望着百步之外的徐辉祖道:“魏国公,别来无恙。”
徐辉祖翻身下马,单膝跪地,抱拳朗声道:“末将拜见殿下。”
临安公主点点头,双手做一个搀扶的姿势道:“魏国公请起。”
不料徐辉祖却不起身,接着又道:“殿下和驸马爷可还安好?有没有受伤?这帮鼠辈没有为难殿下和驸马爷吧?”
李善长满门抄斩,只有李祺因为与公主的夫妻关系得以幸免。他平日自称弘毅先生,最不喜欢有人唤他“驸马爷”,此时听徐辉祖一说,立身沉下脸道:“我和公主殿下有没有受伤,魏国公火眼金睛,难道看不出来吗?”
徐辉祖不知李祺因何呛他,稍稍一怔,讷讷起身。
蓝桥趁机在临安公主身后低声道:“殿下,徐辉祖准备如此充分,势必不肯善罢甘休。倘若我们前脚刚一离开,他后脚便追上来,仍然免不了一场血战。”
临安公主微一点头,表示听到蓝桥的话,扬声道:“不知魏国公想如何处理眼下的局面?”
徐辉祖向临安公主再一躬身,然后挺直了腰道:“圣上口谕,勿伤皇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