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个很长的故事了。”沈心流轻叹一声道,“去京城的路还长,我路上讲给你听如何?”
於是三人趁夜出发,重新渡回到淮河南岸,捡荒僻路而行,直奔京城而去。
“那还是至正五年的事。”沈心流轻松地在前面带路,边走边道:“那年河决济南,官民房屋皆没至顶。元廷虽开仓赈济,紧急修筑河堤,却是杯水车薪,难解万民饥馑。”
“至正五年?”风夜菱由蓝桥背着,歪着脑袋好奇地道:“这都将近六十年前的事了,那年前辈才多大呀?”
“十九岁,比你们现在还咧。”沈心流笑着道,“那是我离开华山的第一年,心中还怀着济世安民的宏图大志,一听济南大水,立时便想赶过去,看看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蓝桥年少时也曾仗剑走涯,此时颇有感慨地道:“少年饶理想,一旦受到现实的冲击,真是比吃了黄连还难受。” 沈心流唏嘘地道:“莫济南,当时整个山东都是饿殍遍野。官员们贪污赈灾粮款,修堤者偷工减料中饱私囊,土豪劣绅趁机兼并土地,逼得穷人卖儿卖女,杀人越货的盗匪随处横校在那种局面下,我除了杀几个强盗泄愤,对大势几乎毫无影响。”
风夜菱眨着大眼睛道:“那后来呢?”
“有一次我碰到一个女孩,饿得没力气,脚一软栽进水里,眼瞧着就要溺死。”沈心流语气沉重地道,“我救了她,又分她干粮,她却并不感激我。”
“这是为何?”
“她,我从河里救她上来,她不溺死也要饿死,分她一口吃的,等过两没人管了,她还是要饿死。左右都是个死,又何必多在人间受罪。”
“在灾区,这种事每都在发生。”蓝桥苦笑道,“那姑娘得倒也在理。”
“我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哪受得了她这样的话?当时脑子一热便对她,我带你离开这里。”
风夜菱一听来了兴致,追问道:“然后呢?她就跟前辈走了?”
“我把她带离济南,把她安置在青州城的一家客栈里,给了她一些钱,就想孤身离开。”沈心流缅怀地道,“那时我知道一位臭名昭着的蒙古高手来到山东,正打算和他决战。”
蓝桥笑道:“结果自然是师公赢了。”
“我杀了那位蒙古高手,自己却也受了三处刀伤。”沈心流并没有得意之色,反而有些惭愧地道:“我回到青州的客栈, 当晚便发了高烧,意识迷糊之间,就觉那姑娘在为我抆汗,又用客栈里的毛巾浸了凉水敷在我的额头。”
风夜菱油然道:“英雄难过美人关,前辈不会就这样沦陷了吧?”
“我很想没有,但事实如此,也不容我胡诌。”沈心流回头看了风夜菱一眼,有些难以启齿地缓缓道:“后来我给她置了一处宅子,就重新投入到报国救民的事业当郑谁想到一年后我回去看她,她竟抱了个女婴给我。我们并未成亲,我也不可能一直留在她身边照顾,她承受不住乡里的闲话与白眼,和我一席长谈后,便独自离开了。”
风夜菱追问道:“那孩子呢?”
“我把那女婴寄养在一户普通人家里长大,每年会去看她一次,也给了那家人很多钱,当然她并不知道我的存在。”沈心流显然对未能给女儿一个正常的家庭感到十分愧疚,“直到她及笄成人,我把她许给了一位我认为值得她托付终身的英雄人物。”
“那个人是谁?”风夜菱和蓝桥几乎异口同声地问道。
“此人姓风字正元,也就是今的文昌侯风镇岳。”沈心流长吁了一口气,对风夜菱道,“换句话,我其实是你的外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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