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蓝桥直忙到午后才有时间坐下来喝一口凉水。
他从天亮动身,跟着临安公主指派的茶庄理事索叔一同进城,先去了他们设在城东的江浦茶分销点,然后便马不停蹄地赶往城西,为即将开设的城西分店选址。
上品的江浦茶极为珍贵,每年都是优先供应宫廷御用和权贵勳戚。除去这些,剩余不足三成的茶叶便转入城东的分销点,与其他次一级的江浦茶一起再销给京城的各家茶馆、富户,或者转运外地的茶商。
其实临安公主早有另建茶庄的打算,并让索叔做过不少前期调查,问询过几家城西准备转让的商铺。这次她决心在城西开设分号,除了为蓝桥寻找李静姝的行动打掩护,也有借此机会真的开一家自营茶庄的意思。
毕竟城东的分销点规模很小,只有一间仓房和两间板房,做办事用的分销处还凑合,却不宜扩建成待客用的茶庄。与其让其他茶馆茶商瓜分利益,还不如自家经营来得划算。
一上午的功夫,蓝桥和索叔考察了四处备选的场地,都是在城西具有一定规模却经营不善的茶楼。由於临安公主事先有过调查,此举并不显得突兀。
最后蓝桥选择了与魏国公府相隔两个街区的宋远楼,登上这座三层茶楼的顶层平台,魏国公府门前的大片空地一览无余。
索叔当即与对方签下契约,以八千七百贯宝钞的价格买下宋远楼,旋即更名为天茶山庄,命人重制匾额,并准备择日装修。
原宋远楼的小二伙计,蓝桥挑了几个精干的留下,其他也都发了少许路费,打发他们各自离去。
待一切处理妥当,已到了申正时分。
“都说英雄出少年,公子雷厉风行,半天功夫便做得了这么多事,我真是想不服老也不行啦。”索叔是临安公主最信任的茶庄理事,年纪在五十岁上下,面相干枯,留着一撮山羊胡,一头短发好似钢针,发色半灰半黑,看着十分特别。
“多亏索叔事先做足了功课,这才让晚辈少走了许多弯路。”蓝桥把玩着桌上的一只空茶杯,喟然道:“我和弘毅先生约定,十天之内把大小姐带回弘毅庐,这眼看第一天就过完了,实不敢有任何懈怠。”
索叔点了点头道:“大小姐的事至关重要,我等下还要回城东去,就先不打扰公子休息了。我已向那几个留下的伙计交代过,告诉他们你是天茶山庄的新掌柜,你要是看谁不顺眼,辞了再找便是。”
他说罢便告辞离开,蓝桥则独自登楼,坐在三层平台的一张藤椅上,望着魏国公府的门口发呆。
今天是二月十八日,按照他与李祺的十日之约,他需要在二十八日天亮前,把不知所踪的李静姝带回江浦弘毅庐。
他自十三日抵达江浦,似乎一日也没停下过。先是在关帝庙与风月明等人商议对策,十四日上午救出风夜菱,而后又是一路奔波,当晚在庄家村还打了一场硬仗。十五日他随军到达黑石峡口,和风夜菱仓促成亲,十六日从淮河码头突围,晚上到了淮河北岸的山神庙。紧接着他又马不停蹄地赶回江浦,於十七日深夜见了临安公主,十八日清晨进入京城。
此时天茶山庄的事暂告段落,他终於获得少许小憩的闲暇。沐浴着金灿灿的斜阳,他长长伸了个懒腰,回想起他和白雪音在西夏宝藏内的种种,真有白驹过隙,恍如昨日之感。
你又在哪里呢?要是还在我身边就好了。
至少,我不会孤军奋战。
蓝桥在等太阳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