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风神弩是东南海面第二可怕的重型武器,仅是底座和支架就有近两丈宽,呈微微倾斜向的角度,需四名倭寇一齐用力,才能将机括满。
纯铁打造的弩箭长约四尺,由两名倭寇扛着装载在支架,其射程虽比不寻常弓箭,但威力极其强大,可以轻易射穿五匹并排的骏马,也可直接对船体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这已超出通常对弩箭的认知,更像是一种弩炮。
弩炮在陆战中因笨重不易移动,并未受到广泛使用,但放在赤龙号这样的大型战船,却是再合适不过。
天野嘉隆传下指令,命赤龙号全速前进,接近思君号和井大郎的战场。
只要进入疾风神弩的火力范围,已经装载完成的弩炮将毫不留情地发出怒吼,把思君号葬於海底。
“赤龙号冲过来了!”留在思君号的大常喊道,“大姐头,快!”
同一时刻,风夜菱在敌船的作战正陷入胶着。倭寇们见赤龙号赶来支援,不再如方才般惊慌,开始有序地收缩防守。
他们或据角落,或守住船舱的入口,凭借狭窄的地势齐心合力,不给风夜菱各个击破的机会。
她每攻出一招,至少都有三到六把长刀或长矛在等着,即使她肯发狠,凭借力量差距打倒一两人,也难免被其余的兵刃所伤。
井大郎不给沈心流接近他的机会,一早就溜进船舱,命十余个手下死死把住入口,尽量拖延时间。沈心流想进入船舱,除非将这些人全数杀光,踩着他们的屍体进去。
倭寇们的心里十分清楚,只要等到赤龙号靠近,这些发疯的女战士们将陷入腹背受敌的困境。这状况更激发了他们血战到底的勇气,每个人都迸发出悍不畏死的决绝战意。
这样一支队伍,是无法被轻易击溃的。
唯一得手的人是蓝桥。
他迅速穿过混乱的甲板,发动气激术积聚的真气,流光剑狠狠斩在桅杆的根部,一剑便将桅杆斩断,使其向侧面倾倒下来。
风夜菱一招横扫千军,将七名倭寇同时迫退,转头对蓝桥道:“你去帮大常!”
“包在我身。”蓝桥和风夜菱遥一对视,身形飘回到思君号的甲板。
这时赤龙号已迫近到距思君号不到四百步的位置,一蓬箭雨如密集的蝗虫般飞半空,又如冰雹般劈劈啪啪地落下。
思君号除了在船舱里划桨的八名女战士,就只有大常和另两名控制帆索的女战士在甲板。 她们以前最多见过三四十支箭的齐射,现在赤龙号射出的箭雨超过六十支箭,仅是其声势便让几人看得色变。
她们的圆木盾早插满了箭,不得不又换了新盾,倚在船舷边蹲下,以躲避接踵而来的第二轮箭雨。
待赤龙号接近到不足三百步,天野嘉隆一声令下,疾风神弩发出剧响,四尺长的铁箭携着骇人的破风声呼啸而出,径直飞向思君号的右舷。
若给弩箭击中,思君号受到的损伤不会亚於被一艘中型战船正面冲撞。
大常虽是第一次和赤龙号作战,但疾风神弩的威名早如雷贯耳,她惊骇地道:“是疾风神弩!”
蓝桥不待她说,早看见那道穿越暮色射来的黑色闪电。
他大喝一声,从船的右舷跳入虚空,双手紧握流光剑,猛的一记下击,流光剑狠狠斩在弩箭的锋尖之。
金铁撞击的巨响震彻全场,弩箭被击落海中,蓝桥则借力倒飞而回,重新落在思君号的甲板。
那弩箭势大力沉,他落回甲板时先踉跄了一步才重新站稳,并且直到此时仍隐隐觉得虎口发麻。
“大哥!”大常忙扶住他,“你不要紧吧?”
“无碍。”蓝桥推开她道,“你们做好准备,等菱儿她们一回来立刻开船,咱们先逃出去再说。”
“我知道,我知道。”大常急得又看向倭船的甲板,向风夜菱通报了这边的情况。
这时第二发弩箭又已在赤龙号装载完毕,呼啸着飞向思君号。
“再来!”蓝桥被激起凶性,随手把外袍扔在甲板,再次跳出船舷,在空中迎击弩箭。
又是“当”的一声,弩箭落海,蓝桥飞回船。由於用力过猛,他胸前和背后的铳伤迸裂,鲜血沁了出来。
赤龙号一连射出六枚弩箭,蓝桥也六次跳出船舷,每一次都用流光剑准确无误地将弩箭击落,再借力飞回思君号的甲板。
到最后一次时,因赤龙号已逼近到一百五十步外,弩箭的力道更大,蓝桥击落弩箭时只觉气息一窒,随即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与此同时在一旁的倭船,风夜菱当机立断,命女战士们依次退回思君号,由她亲自断后。
沈心流放弃进入船舱诛杀井大郎的想法,和陈玉衡一起退回到风夜菱的身旁。
倭寇见他们退却,立时发动反攻,原本各据角落的几伙人重新集结,和从船舱里钻出来的井大郎一起,结成一个弧形的进攻阵势,叫嚷着向断后的风夜菱等人推进过去。
好在风夜菱的菱歌战戟有一人多长,覆盖面足够广,每次一戟挥出,总能迫退三到五人,再加陈玉衡和沈心流护住左右,撤退的过程还算顺利。
待所有女战士和陈玉衡都已跳回思君号,沈心流一把将风夜菱也推回去,同时拿过她的菱歌战戟,长笑一声道:“当年我随先帝南征北战,於万军之中取将首级如探囊取物,而今汝等区区数十倭寇,看谁能挡我?”
他虽年逾七旬,身体却仍如豹子一般敏捷。但见他陡地冲天而起,菱歌戟在空中幻化出万千戟影,一百零八斤的重戟在他手中,好似轻如鸿毛。
井大郎此时才意识到自己犯下大错,低估了这看似貌不惊人的老者的实力。
当沈心流飞跃身前的十几名倭寇,戟影完全将井大郎笼罩的时候,后者生出虽被人群簇拥,却好似一个人孤悬海,面对狂风暴雨的可怕感受。
他知道对他来说,一切都结束了。
武士刀还不及出鞘,他只觉胸前一凉,已被菱歌戟贯胸刺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