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炆看看各人手中的兵刃,微一皱眉,目光冰冷地道:“你们既效力於我四叔,又持械入宫,可是来取朕的首级的?”
“当然不是!”朱清影忙道,“他们是臣妹带进来的,臣妹怎么会害陛下?”
“陛下这回可猜错了。”花语夕笑道,“燕王已经做出部署,明日午时攻城,不过多等半天,我们根本没必要进宫冒险。”
蓝桥一拱手,朗声道:“都说皇上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今日一见,果然令人叹服。事实上我们此行的目的连燕王也不知道,除了要挫败柳妖女的阴谋外,更重要的是想把陛下接出皇宫,以免横遭不测。”
“你想要朕逃跑?朕可不是懦夫。”
朱允炆板起脸道,“朕得先帝传位,身正影直,四叔就算进了京城,就算将朕杀了,但是非曲直自有公论,总也逃不过一个理字。朕明日就在那大殿里等他,看他见了朕后,会有什么话说。”
他似乎觉得自己说话太重,语气稍稍放缓道:“其实你们肯为朕背叛四叔,朕也有些意外,还有些感动。”
“但是。”他摇了摇头,“劝朕逃跑的话,诸位还是请回吧。”
“说实话,我做这些事并不是为陛下。归根结底,因为湘王的关系,我们早已站在了陛下的对立面。”蓝桥坦然道,“我们是为百姓,为大明未来百年的江山基业着想。天下苦战乱久矣,好不容易有了盛世之象,我不想看到天下重现割据的乱局。”
花语夕怕他没听明白柳月遥的计划,又补充道:“柳月遥最大的依靠,就是她‘美人’的身份,一旦陛下和皇后遇难,太子又落到她的手里,她就可以携太子西迁,另寻一处大城,挟天子令诸侯,集结仍效忠於陛下的文官武将,以讨伐无道的燕王为名,建立新的割据势力。一旦让她得逞,至少又是几年甚至几十年的对峙和战乱。”
她微眯起眼,又道:“最可怜的莫过於太子,给她如傀儡般架空在那个位置上,每天却要朝不保夕地忐忑过活。他毕竟不是柳妖女亲生,说不定柳妖女还会找机会将他杀害,扶持自己和某位姘头的后代坐上皇位。”
“到那时候,大明还算是大明吗?”
她看看窗外的天色,蹙眉道:“时候不早了,我们事不宜冲,必须速离皇宫,否则若让柳妖女的人冲进来,再想脱身就难了。”
说罢她看向蓝桥,示意他准备动身。
“且慢。”朱允炆摆了摆手道,“刚才你们说的那些,不过都是一面之词。朕如何分辨你们说的是实情,还是为达到某些目的而诓朕的?”
朱清影颤声道:“陛下连臣妹也信不过吗?”
“不是信不过你。”朱允炆温声道,“朕是怕你也被蒙在鼓里,被他们利用了。”
花语夕无奈道:“想证明也不难,柳月遥身为陛下的‘美人’,按理说是不能随意出宫的。陛下只需派人到她住的地方看上一看,是非自然分明。只是这一来一回的脚程,又不知要耽搁多少时间。”
“那也不能随便污蔑她。”朱允炆眉峰一竖,正想派人去柳月遥起居的“月华斋”看看,就听身后传出响动,原来是马皇后闯进门来。
“臣妾已让翠儿去问过了,柳美人不在月华斋。”
她不久前出门说是备茶,其实茶早已备好,回到门口时正听到朱清影谈及今日的经历。
她心细如发,当时便让丫鬟翠儿去一趟月华斋,确认柳月遥到底在不在宫内。
到后来朱允炆和蓝桥等人谈话,翠儿快步回禀,说月华斋内确实不见柳月遥的影子,马皇后心中便有了底。
待听得花语夕又说太子将沦为傀儡,沦为柳月遥夺权的工具,甚至不久后还可能被杀害,马皇后母子连心,一时激动就闯进门来。
她看了看床上兀自沉睡,并未被众人吵醒的朱文奎,对朱允炆道:“让奎儿承受那样的命运,陛下忍心吗?”
朱允炆还未答话,忽见一名甲胄染血的侍卫慌慌张张地跑进院来,在地上一滚,悲呼道:“陛下不好了,新军反了!他们攻打西华门,看样子马上就要冲进宫城了!”
所有的猜想,此刻终於都得到了印证,朱允炆看了看身前的朱清影、蓝桥和花语夕等人,又看看另一边的马皇后和太子朱文奎,叹道:“人之一死,或重於泰山,或轻於鸿毛,若能直面四叔,朕当宁死不屈,警醒世人,为天下先。但若说为宵小所乘,枉自送了性命,却大是不值。”
“也罢,为我大明百姓免受战乱割据之苦,朕随你们走便是。这也算是朕这个皇帝,为天下万民尽的最后一份心吧。”
一瞬间,蓝桥和花语夕都不由想起徐秋雨药庐的那副对联,悬壶济万民,尽济穷达万户众生,想到盘龙塔的大火,彼此对望一眼,都有着说不出的滋味。
与此同时,应天新军的战士们在刘璟的号令下集结,以“进宫勤王”为名,强闯西华门,见守门的禁卫军拒绝放行,便直接开打。
西华门守军不足,又是猝不及防,很快被攻破,新军战士夺门而入,如蝗虫般冲入这座他们曾经畅想过无数次的宫城。
“记着了, 宫里的女人都是妖女,所有妖女无论老幼,一概格杀!然后再放火烧了。”
一支二十人的小队闯进位於西华门附近的宫城绣坊,将三十多名负责织绣的宫女从睡梦中惊醒。
这些无辜的女子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被披坚执锐的军士们破门而入。
宫女们有的还躺在榻上,有的则穿着小衣,赤着脚跳下床来。她们来不及穿戴整齐,尖叫着,悲呼着,在房中四处乱窜躲避着,但已没有人能改变她们的命运。
锋利的长剑、大刀,贯穿了宫女们窍弱的身子,鲜血瞬间洒满了寝房。
战士们有的忙於杀人,有的则趁机掠夺宫女们的首饰以及房间内其他值钱的财物,还有甚者更是被鲜血激起了兽性,对这些被吓得花容失色的宫女做出兽行,不但不受同伴耻笑,反而被争相效仿。
在绝望的叫喊声中,仅仅是片刻之间,这座平日最是安宁的绣坊便化作活生生的人间炼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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