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含笑反问:「必须得说什么才行么?我跟你就不能这样安安静静的独处一会儿?」
杨世东呆呆的看着她的笑脸,好半天才突然清醒过来,赶紧摇摇头结结巴巴道:「没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
苏小曼将手搭上他放在栏杆上的手掌,轻轻拍了拍,「我知道,你不用解释,我知道你的意思。」
杨世东看着她细白的手放在自己粗糙的大掌上,突然觉得喉咙有点痒,不自在的干咳两声,看着苏小曼的笑脸,心底忽然涌上一股冲动,「小曼,我、我想亲亲你,可不可以?」
苏小曼偏了偏头看他。「如果我说不可以呢?」
「那,那好吧……」
「真呆,」苏小曼嗔道,「我只是说如果不可以,又没有说不可以。」
杨世东瞪着眼睛,似乎听不明白她绕口令一般的话。
苏小曼心里暗叹一声,只得自己主动上前一步,踮着脚尖,蜻蜓点水一般,在他唇上碰了一下。
杨世东的眼睛瞪得更圆。
苏小曼轻声道:「所以你,到底明不明白我的意思?」
杨世东没说话,他只是猛地伸出手搂住苏小曼的腰,低头用力亲下去。
牙齿磕得两人都有些疼。苏小曼只得断断续续道:「轻一些,别用牙齿咬,你不是还有舌头?被你吃了么?」
不过很快,她就没有额外的精力再说话了。
今晚两个主角错过了第三场舞,又错过第四场舞的开场,等到两人出现时,谁都看得出两人之间缠缠绕绕的暧昧氛围。
苏小曼仍然含着笑。大大方方的模样,只是唇微微有些肿。
杨世东则红着一张黑脸,看天看地看指尖,就是不敢直接看她,可若能做彻底不看也就罢了,他偏偏做不到,还要偷偷摸摸的去看,看一眼脸上就更红几分,到后来那一张黑红黑红的脸,简直让人不知该如何正视。
其余人见了他这模样也就罢了,只是替他尴尬,杨太太则干脆摀住了眼睛,觉得自己二十几年前生下来的不是个小子,而是个黄花大闺女。
舞会过一半的时候,萧安澜去和杨老爷杨太太告罪,带着俞宛如提前离席。
把司机留给萧安雅萧安慧两个人,他开着车单独载俞宛如回家。
俞宛如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胸口,感觉车子里封闭的空间让她不太舒服,刚才苏小曼的话一直在她脑子里回转,越想越觉得她的猜测有依据,自己如今这样,分明不是一般的肠胃不适。
萧安澜将窗户放下一些,外头的寒风飘进来,他担忧道:「媳妇儿,你还难受吗?」
俞宛如想了想,说:「安澜,你先把车停在路边,我有话对你说。」
见她说得这么郑重,萧安澜有点慌了,「媳妇儿,你的身体不会出什么问题了吧?」
「没呢,不是坏事,你先停车。」
萧安澜把车停好,握着方向盘深吸了一口气,才说道:「我准备好了,媳妇,你说吧。」
他这般如临大敌,俞宛如反而笑了,「真的不是生病了,方才小曼姐跟我说,我有可能是怀孕了。」
萧安澜整个人一僵,只庆幸方才他媳妇儿有远见,让他把车先停下,不然这会儿两人说不定已经撞树上去了。
「媳媳媳妇儿,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我好像没听清楚。」
这种事,俞宛如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小声道:「还不太确定,只是有些怀疑,可能是怀孕的症状。」
「那、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去看看医生吧,现在医生应该还没下班。」
萧安澜呆呆的,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她说去看医生,他就开着车往医院走,脑子里实则一片空白。
等到医生确定,说俞宛如腹中的孩子已经有一个多月,他还是那一副傻傻的模样。
两人又开着车往回走。
俞宛如也沉浸在这个消息中,不能回神,双手下意识地抚摸着自己的小腹。
萧安澜则神情呆滞,远远见到萧家大门的时候,他忽然把车停下,转头看着俞宛如道:「媳妇儿,你打我一下,我怎么好像没睡醒呢?」
俞宛如扑哧一声笑出来,「你是傻了吗?快走,回家去先。」
萧安澜便又听话地发动车子。
回到家里,萧太太还奇怪他们两人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等听俞宛如报了喜讯,整个人欢喜得不知该说什么,只一个劲的拉着俞宛如的手,不住地说辛苦了辛苦了。
萧家几位姨娘更是把她团团围住,一个一个轮流关心她的身体,向她传授自己当年的育儿经。
萧老爷也装不住了。早把报纸撇下,想要对儿媳妇说两句关怀的话,却被一群女士排挤在外,根本挤不进去,只好拍了拍跟他一样,沦落在外围的萧安澜的肩膀,连说几个好字。
俞宛如简直要应付不过大家的关心,还是萧太太先寻回理智,让她上楼去休息,又让厨房给她炖些适合害喜时候吃的食物。
等房中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萧安澜的脑子也终於归位了,他抱着俞宛如,低下头极其小心的,用脑袋在她肚子上蹭了蹭。
「媳妇儿,咱们有宝宝了。」
「是啊。」俞宛如笑道。
「我们有孩子了。」萧安澜仍然觉得不太真实。
在他媳妇儿没怀孕的时候,他不觉得自己对孩子有什么期待的,可等听到了好消息,他才发觉,一个和自己以及爱人血脉相连的孩子,此时正在孕育之中,那是一种如何神奇的感受。
一直到快要入睡的时候,他发热的脑子才渐渐冷却,也终於意识到一个问题,这个孩子,他到来的时机不太对。
他曾对媳妇儿说过,她还小,现在不用考虑孩子的事,等过两年再说。
可就算他们两人做了防范,孩子还是出乎意料的来了。眼下他媳妇儿还在上学,而且看样子,她很期待、也很喜欢上学,如果怀了孕,对她的学业肯定有影响,说不定学校里的那些人还会对她指指点点,媳妇儿能够忍受这些吗?
而且等孩子快要出生的时候,至少需要休学两三个月,媳妇儿会愿意吗?
更重要的是,在他眼中,俞宛如总是还小,她的身体经得住十月怀胎么?
他挺喜欢这个孩子,但是一个未出世的孩子,跟他的媳妇儿相比,要选择哪一个?这是不必思考的问题。
不然……暂且先不要这个孩子。
俞宛如躺在他怀中,感受到他的身体突然紧绷,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萧安澜喃喃自语,「没什么……」
他伸出大掌摸了摸俞宛如的小腹,又低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艰难道:「媳妇儿,要不我们……晚点再生孩子?」
俞宛如疑惑,「孩子已经在肚子里了,早生或者是晚生,我们哪能够决定?」
「我们可以……等下一个再生。」
俞宛如先是不解,等明白他话中的意思,立刻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她彷佛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冷水,一下子从无尽的欣喜中落入冰窟。
她坐直了身体,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你、你在说什么?」
「媳妇儿……」萧安澜要去拉她。
「别碰我!」俞宛如打掉他的手,情绪有些激动,「你竟然不想要我们的孩子,为什么?」
萧安澜再一次去拉她,其间一次次被她打落,又一次次伸出手去,终於让他如愿。
他感觉自己掌中的手有些发抖,立刻后悔了,张开怀抱,将俞宛如搂住,「媳妇儿、媳妇儿你别怕,我在这儿呢。」
俞宛如深吸了一口气,竭力镇定下来,「告诉我为什么。」
「媳妇儿,你还太小了,我怕你的身体承受不住。」
俞宛如摇头道:「不小,我只是比你小而已,今年十七了,我娘十七岁的时候,我已经周岁了。而且刚才医生也没说什么,不是吗?」
「可你还得上学。」
「这根本不成问题,」俞宛如反问他,「我去上学的目的是为了什么?是为了学习,学校只是给我提供一个学习的场所而已。就算我不在学校里面,我还是可以学习。况且,上学的机会不止仅有一次,就算我为了这个孩子休学一年,明年我仍然可以去。可是如果我们、如果我们放弃了这个孩子,下一个就不会是他了呀。」
萧安澜沉默不言。
俞宛如要推开他的怀抱,他却不松手,两个人僵持着。
过来一会儿,俞宛如语气冷静道:「孩子在我肚子里,我有权利做决定。如果你想放弃这个他,除非连我一起放弃。」
萧安澜收紧手臂,紧紧抱住她,「不可能,我永远不会放弃你。」
俞宛如不理他。
过了许久,萧安澜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是我错了,刚才说了糊涂话,媳妇儿,你别生气。」
俞宛如撇过头,仍然不说话。
萧安澜亲吻着她的脸颊和嘴唇。不住低声的道歉。
俞宛如眨去眼中的湿意,激荡的心情慢慢平复。
刚才萧安澜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她觉得心跳都要停止了。震惊,心痛,愤怒,她从不知道,自己也会产生如此剧烈的情绪。
腹中的孩子,在他还只是小小一团的时候,就给自己带来了这么大的影响,她怎么忍心,怎么能够舍弃他呢?
这一晚睡得不太安稳,第二天起来,俞宛如对萧安澜仍有一些芥蒂,只是怕萧太太他们担心,这才表现的如往常一般。
於是萧安澜更加殷勤地鞍前马后,弥补自己昨晚的过失。
萧家人看在眼里,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毕竟对於孕妇,本来就该更加周到殷勤。
早饭过后,萧太太就派人把这个好消息告知亲家。
当天下午,俞太太就带着一堆补品亲自上门了。
萧太太热情地招待了她一番。之后就让母女两个人独自说话。
俞太太看出俞宛如情绪有些不对,见没有外人在,就直接问道:「宛如,娘看你不太开心,怎么了?是不是觉得这个孩子来的不是时候?唉……我之前也不想让你这么早怀孕,可孩子既然来到你肚子,这一世,你们就有母子的缘分,不管你喜爱他,还是不喜爱他,都是你亲生的骨肉啊。」
俞宛如道:「娘,你误会了,我没有不喜欢,我很喜欢他。」
「那你怎么……」
俞宛如抿着唇,把昨晚的事情如实跟她娘说了。
俞太太听完,问道:「所以你现在是在生安澜的气?」
「也不算生气,就是有些烦闷。」
「傻孩子,其实娘听见安澜的理由,还挺欣慰的,至少在他眼中,你比他们萧家的香火重要,你不知道,多少女人在婆家,被磋磨的不成样子,被当成生孩子的工具,安澜这样看重你,我就放心了。」
「娘,我知道他关心我,但他昨晚那句话真的把我吓到了,我完全不知他竟然有这样的想法,难道他对於这个孩子一点感情都没有?而且无论如何,这是我们共同的孩子,他做下决定的时候,不需要问问我的意见么?」
「娘估计他也是心急了,太关心你。」
「他的关心,让我有些难受。」
「没错,我看安澜这点做的确实不对,一会儿娘替你教训教训他,丈母娘的话,他总要听的。」
俞太太之后果真单独找萧安澜说话,倒不是真的教训,只是提醒他,女人怀孕后,情绪波动会有些剧烈,让萧安澜多多体谅,顺带将俞宛如心里的芥蒂透露给他。
萧安澜回到房里,见俞宛如单独站在窗边,走上前从身后揽住她。
俞宛如虽没有主动回应,却也没有推开他。
萧安澜亲亲她的发顶,「媳妇儿,我真的错了,以后我再也不会自以为是,都听你的,好不好?」
俞宛如说:「不是听我的,不该只是听谁的,我们需要商量,要沟通你知道吗?」
「对对,是我不该自作主张,以后有什么事,都跟媳妇儿商量。」
俞宛如又说:「你还要跟孩子道个歉,昨晚的话,他肯定听见了。」
萧安澜没有异议,摸了摸她的肚子,低下头去轻声道:「小家伙,我是爹,爹昨晚糊涂了,才会说出不要你的话,实际上,爹和娘怎么会不要你呢?你千万别生气哦。」
俞宛如听他一板一眼说得认真,嘴角这才轻轻弯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