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六
李七郎道:“王爷明智,不会不懂我的话。”
万亲王纳桐道:“那你说,我养护卫是干什么的?”
李七郎道:“非是我小看王爷府中的护卫,除陆领班一人可称高手外,其余俱是酒囊饭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自保都有问题,何能护卫王府安全?”
万亲王纳桐一点头道:“这是实情,可是内城里还有……”
“王爷,”李七郎道:“江湖能人,防不胜防,就拿我来说,敢夸打遍京畿无敌手,那些大内侍卫根本不在我眼里。”
万亲王纳桐“哦”地一声,道:“好大的口气。”
李七郎道:“王爷,凡事单凭夸口是没有用的,一时或能唬唬人,日子一久或一旦碰上了事就不攻自破。”
万亲王纳桐道:“小小年纪,怎好这么狂傲?”
李七郎道:“王爷,这无关狂傲,乃以事论事,我不愿妄自菲薄而已。”
万亲王纳桐微一点头道:“你的确很会说话……”
李七郎道:“王爷,凡事也不能单凭一张嘴。”
万亲王纳桐道:“就算这是我的一不智,还有呢?”
李七郎道:“王爷,有这一不智危及王爷的身家姓名,应该很够了。”
万亲王纳桐道:“可是听你的口气似乎我还有不智之处。”
李七郎道:“是的,王爷,假如王爷愿意听……”
万亲王纳桐道:“世上没有几个人愿意听人当面批评他的不是,提出他的不智之处的,我愿意,你说吧。”
李七郎道:“我听王爷刚才说,王爷所以这么做,是为了贝勒爷跟二格格。”
万亲王纳桐道:“不错,我只有这—子一女,我不能让他们不上进,不学好,一天到晚在外面跑,结交些跑江湖卖唱的……”
李七郎道:“王爷,但风尘中也有侠女,跑江湖卖唱之流中自也有异人奇士?”
万亲王纳桐道:“这么说我不该反对他们……”
李七郎截口说道:“姑不论王爷该不该反对什么,至少王爷这么做不智是无可否认的。”
万亲王纳桐道:“我这么做不智之处在哪里?”
李七郎道:“王爷此举只要他二位死心,可是?”
万亲王纳桐道:“不错,不这样不能让他俩死心。”
李七郎双眉陡地一扬,道:“我记得刚才我说一二草民之命轻贱时,王爷还大为不悦,而实际上王爷此举不是视民命如草芥又是什么?”
万亲王纳桐脸色大变,砰然一声拍了桌子:“大胆!”
博总管吓得忙哈腰低头,道:“王爷息怒,他年轻不会说话……”
李七郎却昂然卓立,面不改色。
半晌,万亲王纳桐怒态稍敛,冷然说道:“虽然,我愿意听人当面批评我,可是你也未免太过份了些。”
“王爷,”李七郎道:“人命较诸我这过份的言辞如何?”
万亲王纳桐脸色猛又一变,道:“你简直——少见,我还是头一次碰见你这么大胆而放肆的人,说别的。”
李七郎道:“我认为王爷该管束自己的子女,而不该迁怒於别人;还有,王爷认为这样可以让他二位死心,殊不知这样适得其反,王爷是他二位的生身父,他二位固不敢对王爷怎么样,但心中对王爷的不满,日久之后……”
万亲王纳桐怒声说道:“他们敢,这还得了……”
“王爷,”李七郎道:“子女是自己的,这也并不是什么大不孝,难道说王爷能杀了他二位不成?将来眼见他二位忧郁不乐,日久成疾,我试问,到时候痛苦的是谁?”
万亲王纳桐拍了一下坐椅扶手,道:“这……这还像话,这还像话……”
李七郎接着又说道:“这是王爷的二不智,至於,王爷的三不智,那就涉及到王爷管教子女的方法了……”
万亲王纳桐道:“你说我对子女管教不严……”
“不,王爷,”李七郎道:“我是说王爷对他二位管束得太严了。”
万亲王纳桐一怔道:“怎么说,我对他们管束得太严了……”
李七郎道:“王爷且看贝勒爷,为人胆小,羞怯,懦弱,优柔寡断,身子弱不禁风,毫无须眉大丈夫气概,像贝勒爷这样,怎么能继承王爷的一切,又怎么能肩负重责大任,我认为这全是王爷一天到晚把他关在府里读书读坏的。”
“胡说,荒唐,”万亲王纳桐道:“我活了这么大年纪,还没听说过读书读坏了人的。”
李七郎道:“没有么,古来明例比比皆是,王爷可要我试举几个?”
万亲王纳桐颇感兴趣地道:“嗅!你试举几个明例我听听。”
李七郎道:“我请问王爷,古来读书人为什么被人称呆痴,称为迂腐,称为书呆子?”
万亲王纳桐道:“你的意思是说,这就是读书读坏的?”
李七郎点头说道:“正是,王爷。”
万亲王纳桐道:“你要明白,古来读书人并不一定个个被人视为呆痴,视为迂腐,称为书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