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见贾文和如此正话反说,周明方哪里还忍得尊气,立起身来,冷道,“我记得前几天,贾专员还说薛向浮夸风、抽风,这会儿,人家把车卖出去了,你又说人家的销售方式野蛮霸道,我真不知道这种买卖自愿的行为,怎么就让文和同志你看出了霸道,照你的意思,卖不出去是浮夸风,瞎搞,卖出去就是野蛮,那干脆人家薛向同志就别折腾了,早早请辞,想必那样才和你文和同志的心意。”
周明方起了真火,再顾不上含蓄隐讳,竟明明晃晃地奔贾文和去了,最后一句话,更是暗讽贾文和私心自用,听得贾文和老脸骤红,眉峰急跳。
“明方专员,话不能这样讲,我不否认薛向的销售方法巧妙,也承认他取得的成绩,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这种投机取巧的手段是不是太过下作,有诱导消费的嫌疑,要知道自行车可不是萝卜白菜,不是一般家庭能承受得起的,他薛向这样搞,岂不是在助涨奢侈浪费。另外,五金厂的自行车售价畸高,已经可以算作是坐地起价,投机倒把了。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五金厂这种脱离轻工局,不纳入供需计划的工厂,还采取这种取巧销售手段,是对我花原地区另外两家自行车厂的最大不公平。明方专员,总不能五金厂脱钩是您主持的,这五金厂做什么都有理吧?”
这个层级的领导压根儿就没有简单绝色,周明方刚给了一刀,贾文和立时便还了一剑,刀剑相向,毫不逊色。
贾文和无理搅三分,周明方十分不满,便待回应,黄观咳嗽一声,说话了,“文和同志,看问题还得客观啊,就你的看法我谈三点。第一,你说五金厂的销售办法下作,有投机去巧的嫌疑,殊不知商场如战场,只要不违反律法,施展何等销售策略,就不是我们该置喙的了;第二,你说五金厂在助涨铺展浪费,我没看出来买自行车怎么就是浪费,哪家那户不缺这玩意儿,如此一个实用工具,怎么就跟浪费扯上了关系,按你的意思,用不起就不用,才不算是浪费,五金厂发挥能动性,创造性地解决了许多老百姓的实际问题,反而成了错误?第三,至於你说的对另外两家自行车厂不公平的事儿,我想想都替他们脸红,自己没本事,跟风不成,就找政府麻烦,我看这些家伙都是惯的,惯得他们现在是‘坐着吃,睡着想,没了粮食就找党’,养猪都没他们这么自在”
黄观最近两次常委会,风格大变,浑没了半点曾经的那种重剑无锋,大巧不工的味道,反似剑花秋莲光出匣,凌厉得一塌糊涂。
黄观原本就是隐隐与陈建,丁龙并肩的大佬,平日里,却是寡言少语,极少显露锋芒,这两次频频亮剑,且亮出的皆是决一死战的气势,弄得诸位同僚皆是莫名其妙,摸不透黄书记唱哪出,往深里想,又怕这位黄书记收到什么高层的嘱意,不然何以如此猛冲猛打。
一想皆想,想得多了,就谨慎了,是以,除了丁龙、贾文和,周明方这三位和五金厂关联甚深的委员外,其余委员压根儿就不愿往里掺和,敌情不明,贸然插入,可是蠢事。
却说黄观话音方落,丁龙便拍了桌子,今次,丁专员的火气实在是太大了,他也没想到手拿把攥的事儿,竟然又出了这等岔子,想他堂堂行署专员,两次出手竟然没收拾了一位小小的副县长,别人虽然不知道,可他丁某人想想,脸都会发烧。
丁龙方要发飙,办公室的大门忽然打开了,陈建秘书邹文龙急步冲冲,步进门来,手中拿着一本绿色的文件,文件上四个红色的隶书大字极其醒目“参考消息”。
这下子,不仅丁龙闭了嘴,便是所有委员的目光也被那本绿色的文件牢牢的吸引住了。
说到这内参,可是鼎鼎大名,乃是新华社和百姓日报联合刊发,其中消息报道的深度和广度绝非世面所见,而阅读者的级别通常极高,几乎是明定了部级以上干部方有阅读权限。 而整个花原地区,也只有陈建这位资历和功劳都极高的老书记,方才以正厅级别获此殊荣,有阅读内参的权力。这也是丁龙最为艳羡和敬畏的地方,每每想到此事,他就明白了自己和陈建在高层心中,绝不是平级,而是上下级。
邹文龙此时带着内参进来,陈建知道定然是内参上有了劲爆的消息,因为他极其信任这个秘书,即使是内参,也不避他,不仅让他代领,代为整理,更允许他阅读。而邹文龙又是个极有分寸的性子,正是今天有内参要领,他才没进驻委员会笔录,但他此时开门而入,显然不是回来接着笔录的。
要说陈建没有猜错,邹文龙带来的消息不仅极为劲爆,而且还与他们今次讨论的会议中心主题大为相干,陈建按邹文龙的提醒翻倒那页,一眼便定住不动了,标题霍然就是“分期付款大有可为,资为社用相得益彰”,再细细一读,此标题竟是出自季老的批示,而全文的精义,全是围绕着五金厂这次的销售实例论述而成的。r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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