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薛老三在外闲站的当口,右厅内,却如他预料中那样,会谈气氛热烈至极,数千平的大厅内,沙发林立,散座众多,老朋友,老上级,老兄弟们经年难见,一朝聚齐,难免忆及往昔峥嵘岁月。而这往昔峥嵘岁月,除却炮火纷飞,患难真情,也难免有些磕磕绊绊,经久难消的怨怼。
是以,在薛老三在外闲站的这个把锺头内,厅内的欢声笑语虽是主调,可瞪眼争嘴,也是在所难免,毕竟这厅内除了在职的军政要员外,还有彻底卸下担子的老前辈,这些老前辈是无官一身轻,心头自然少了顾忌,遇到不顺心的事儿,难免宣诸口外。
这不,薛老三正和薛平远说话的当口,厅内终於起了次大纷争!细说来,这个把小时的功夫,厅内的口角原本就不少,好在大厅内,有真正镇的住场子的人,不说别人,那位慈祥和蔼的老妈妈,就足以压平绝大多数口角。
可凡事都有例外,这不,大厅西南角,起的这场纷争,便是这位老妈妈也调解不开。
说起来参与口角的两位退休前的职位也未必多高,奈何,这二位资历极老,乃是参加过党的二大的老前辈,他二位真发起蛮来,谁也不好硬杠,毕竟这二位都是八九十岁的人了,论年纪比老首长、季老还大上不少。
而这二位争论的也不是什么理论方针,更不涉及什么国策,纯粹是一件私事儿。事情真扯起来,时间得从五十五年前算起,那时厅内大部分人甚至都没成年,便是老妈妈也刚入党不过两年。
那是一九二七年,四一二初发,党的事业遭受到严峻挑战,这争论的钱老,苏老,当时正在四一二风暴核心区做地下工作,且这二位还分在一个小组,恰巧青红帮流氓组成的便衣纠察队,正大肆捕杀我党同志,已经搜捕到钱老,苏老所在的辖区了。
说来也巧,那天正值钱老新婚之喜,苏老作为老兄弟老战友自然少不得来操持帮衬一番,当时条件原也艰苦,可再艰苦新婚大喜,来了客人,也少不得上些酒水,而那次来的客人超出预料,钱老准备的酒水明显不够,是以,钱老便叫上苏老,陪了自己一道去买些酒水。
就在这时,撞上了,青红帮流氓急步朝这边奔来,亏得二人长期从事地下工作,警觉性极高,又有丰富的临敌经验,正是凭借此点,二人巧妙地避过了敌人。
可就在这避过敌人后,二人便产生了争论,钱老坚持要回去救自己的妻子和同志,而苏老坚持去通知其他还未得到危险来临的同志们,认为两人就是回去,也只有白白送死。
正争得不可开交之际,苏老打晕了钱老,拖着钱老到了安全的地方,并又冒险通知了附近的其他同志,挽救了不少同志的生命,可来钱老家参加婚宴的同志,以及钱老那刚过门的妻子,就此横遭劫难。
经此一事,二人遂成寇仇,再加上,其中道理,实难以对错辨之,半个多世纪过去了,这个疙瘩在二位老人心中,始终未曾解开,好在,这二位退休后,虽都辟居京城,却始终不曾照面,一桩往事,眼见渐成云烟,未成想,在今日的薛老三婚礼上,再起波澜。
却说刚进右厅时,这二位本来没对上,可右大厅再大,也有尽头,二位最老前辈到场,不管职位在高之辈遇上,也难免礼敬三分,如此这二位各成一方小焦点,既成焦点,难免醒目,二人几乎是在同时瞧见了对方。
新怨旧愤,就此杠上,当下没说几句就闹得不可开交!倒也不是无人相劝,可这人越老,脾气越大,便是安老爷子亲自上场,也愣是没劝下来。
弄到最后,两位八九十岁的老人各自挥舞拐杖,眼见着就要上演全武行了,场面彻底失控。
当时,中办当家人,富主任脸都绿了,几位政局大佬的眼神差点儿没将富主任灼得晕倒过去。
富主任遇难,自然而然想起了全权经办此事的宁主任,一想到这宁副主任办事如此不力,如此明显的避讳,他宁某人都没考虑到,实在是不可原谅。
细说来,场中乱刚起时,宁主任已经知道坏了事儿,惊惧之余,脑子里已然飞速思忖起了对策,当富主任远远瞪来时,宁主任灵机大动,暗暗一咬牙,便奔出门来,寻薛向灭火。
要说,眼下宁主任找薛向,也实在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场中俩老头倚老卖老,劝说显然无用,有用的恐怕也只有这位新郎倌以小卖小了。
却说,宁主任边拖了薛向朝厅内急行,边告知了薛老三场内情由,听得薛老三也是一个头两个大。
当听到宁主任让他出面收场时,薛老三的脑袋更是摇成了拨浪鼓,这等事儿,老的摆不平,他小的焉能摆平,再者,薛老三也存了些促狭的心思,谁让你们来参加婚礼,目的不纯,正好让你们着着急。
宁主任正急得虚汗直冒之际,不知何时,许子干踱到了薛老三身侧,“老三,你鬼点子多,赶紧想办法解决了,离婚礼开始也就半个锺头了,你小子要是愿意把婚礼拖到八月十六号,谁也管不得你!”
都说,打蛇打七寸,熟知薛老三的许子干,出手就打在了薛老三的七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