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向一行到达青浦县的时候,已是中午十一点了,临近饭口,自然不会再做别的事,肯定是先祭奠五脏庙,即便薛向并不着急吃饭,但人家王县长已经准备好了接待宴,也容不得他推搪。
午宴并非在县委食堂举行,而是在县城的一家民营餐馆置办了两桌。
午餐很是丰盛,王县长也极是热情,祝酒词是一套又一套,薛老三更是被迫干了一杯又一杯,不过与他同来的三位督查室干部,却是在他的暗示下未有饮酒,一人要了瓶汽水。
原本他四人饮水,王县长那边的一帮干部是决计不干的,奈何薛老三竟来了句“他们的酒,由他这个领导代饮了”,薛老三如是说了,诸人自然无话,这天底下,从来都只有下属给领导代酒的,今天竟是见稀奇了,领导要给下属代酒。
要说薛老三之所以不让刘科长三位沾酒,也非是要显露他喝不醉的本领,玩儿什么个人英雄主义,而是他深知此入青浦,犹如魔窟,得处处小心,时时在意,马虎大意不得,譬如此时饮宴,青浦人众,他督查室只区区四人,便是刘科长三位善饮,若真入酒桌,只怕也得被喝个眼花耳热,若真如此,还谈什么谨慎小心。是以,还不若他薛某人一肩挑了,免得届时不单要应付阴风暗箭,还得分心照顾三个醉鬼。
好在,诸人的目标原本就放在薛向身上,他要代酒,却是再好不过,王县长的祝酒词一落,敬酒大军便如蝗虫一般涌了上来,薛老三稍稍推搪几句,便是酒到杯干,往后,竟是连推搪也没了,只要谁端着酒到了他面前,二话不说,便一饮而尽了。
他这么喝法,哪里吓得着青浦县一干人等,诸人只以为这位薛县长是在玩儿策略,虚张声势,借势压人,顿时,敬酒大军更疯狂起来,熄了内战,竟全冲薛老三来了,哪知道薛老三依旧原来模样,酒到杯干,毫无凝滞,如此又是一轮过去,众人才真被镇着了。
见过喝酒厉害的,没见过喝酒如喝茶的,大伙儿都是明眼人,知道这位薛主任一会儿功夫,就干下去三斤多,这等酒量已非骇人,而近乎传说了。
虽然青浦县这帮人自忖一拥而上,决计没有输给这位年轻主任的道理,可酒喝到这份儿上,人家薛主任的诚意已经到了,再拚命往上扑,以众凌寡,纵然获胜,也是丢人,再者,这赤裸的针对意味儿也太浓了,更何况,若真将这位薛主任喝进了医院,那乐子可就大了,纵然这位薛主任会在市委留下个贪杯误事的印象,对参与饮宴的大伙儿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是以,两轮酒敬罢,王县长打了个圆场,拉着薛主任说起了小话儿,青浦县诸人便也识趣地各归各座。
熟料,两桌人刚回归原座坐稳,哐当一声响,大门被踹开了。
未几一条赤着膀子的大汉,便晃着肩膀闯进门来,随后,又有五个短衫汉子跟了进来。
“门外的车是你们的吧,好哇,原来又是一帮压榨民脂民膏的狗官在这儿推杯换盏!”那大汉浓眉大眼,倒是生得相貌不俗,就是额上一条横贯东西的长长刀疤,让他整个人看起来狰狞无比,“你们吃喝,老子不管,反正又不是糟践老子的钱,可你们这帮狗官的车把老子的狗给压死了,老子就不得不跟你们讲这个理儿!”
说话儿,那大汉一拍手,紧挨着他身后的两个汉子,讲随手拎着的麻袋,松口袋口儿,使劲一兜,一条大黄狗便飞上薛向相邻的那桌席面上来。
啊啊啊啊!
霎时间,便起了如雷的惊叫,原来,飞上桌的这条黄狗的脑袋和身子已经分家,死狗跃上桌的时候,腔子里的内脏也泄了出来,红的血,白的肠子,稀稀拉拉的乳白脑浆,顿时流了一桌子,场面恐怖吓人至极。
不知多少任同时捂着嘴巴,弯腰干呕了起来。
薛向却是安坐在椅上,稳如泰山,一手持杯,一手吃筷,夹起一颗椒盐花生米,投进嘴里,喀喇一声,嘎嘣脆。
这会儿,薛老三反而放下心来,很明显,人家是冲自己来的,先前,他不知道那帮人会使什么招儿,心中多多少少还吊着,可眼下见了这种场面,心中已然落定,用地方混混对地方官员,或许可行,单看这帮流氓的猖狂程度,也就知道当地的治安到底混乱到了什么,再看此时身侧的王副县长的脸色,也就知道了地方官府对这么流氓有多么无力。
而他薛老三是简单的地方官员么,这点小把戏如何在他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