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潮汐地,混沌天空如hòuhòu锅盖捂在头顶,不留一丝缝隙。海面狂风浪急,远看层叠昏暗连绵无尽,近处轰鸣声声撩乱五感,眼前再无颜色。
hòu如城墙巨浪拍打堤岸上,飞溅出千千万万颗浑浊泪珠,大海与大地互不相让,一次次狂野碰撞,彼此难免会觉得有些疼。
海边数十里,高坡之上建有高台,高台之上又有高塔,高塔再上有高阁;潮汐时,於阁上凭栏望海,波涛起伏各成形状,似能看到人世间的一切。
涛生万象,不知谁第一个念出这样的句子,将潮汐乱景描绘得极为充分,寓意比字面上看起来更加宽广。对於研究了数万年的人类来说,南海潮汐多数时候可以预测,但也会有时不按常理出现,给人带来惊喜,或者是麻烦。
每次潮汐过后,海中会有大量水生妖兽被巨浪活活拍死,待到风平浪静,沿岸总会出现闻汐而动的修士进入海中,猎杀、或干脆说拾取那些唾手可得的屍体。运气好的时候,有人碰到过六级还兽被潮汐中蕴含的空间风暴剿灭的情形,因海兽多数体型巨大,同级妖兽往往比陆地生物能够提取的材料更多,称得上一夜暴富。
事有两面,一些人是惊喜,另一些人觉得厌烦,尤其是那些不需要为“生计”操劳、但却格外珍惜时间的人。
“潮汐还是太大,估计要等到明天。”
嘴里嘀咕着或者说汇报着,乐洪涛挑帘入内。
“希望别再出意外。”
“魔修那边在做什么?”五雷手腕不停,随口问。
“和我们一样,干等。”
乐洪涛的声音略显焦躁,移步案前说道:“魔头倨傲,可恶之极。”
五雷抖手落下最后一笔,平静说道:“临大事当有静气。不是魔族倨傲,是你的心不宁。”
乐洪涛微怔,低头想了想,赞叹道:“好字!”
五雷喜欢写字不算新闻,这么多年下来,功力自然深hòu。熟悉他的人知道,雷尊得闲便会写写字,但不多写,通常一次选择两三短句,反覆书写直到满意为止。就像现在,因南海突生潮汐,空间波动太过剧烈,为保安全,通往外域的传送大阵被迫关闭;本该抵达另一边的灵魔修士不得不在这里等着,直到空间稳定。
等待无聊,随时有可能出发,打坐修炼无甚意义,五雷倒是不着急,铺案挥毫即兴而就,写着最爱的那五个字。
“山高我为峰。”
字好、句好、人也好,乐洪涛不知不觉被其吸引,原本因五雷的话引起思索也被打断。赞着看着,乐洪涛忽觉得有些怪,点指说道:“这一笔......最好。”
他指的是“峰”字最后那一竖,笔势凌厉如枪似剑,隐含重重杀意。
五雷闻听转目,望着那道整体巍峨明显不同的“竖。”平静的面容渐有些变化。观察良久,他确认这一笔并非自己本意,轻皱眉头再次挥毫,於那排字迹下再写一行。
“天上无山。”
首字退格,“山”字与上方的“峰”刚好相抵,两竖也稳稳对在一起。
枪锋遇到阻挡,凌厉陡增破空向下,看去竟好似活了过来,带着愤怒刺向那座看不见的山。山岳冷冷迎面当头的那赶枪,无声无息,沉默沉眠,或根本不愿、不屑去理会。
“这个......”化神修士心连天地,乐洪涛明显感受到什么,想说但不清晰,不说又觉得心里堵着巨石,沉闷难以释怀。
刷的一声,五雷将字帘卷起随手扔在一旁,默默思索片刻,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
“也许,这就是宿命。”
“......”乐洪涛完全摸不着头脑。
“等等也好,等来消息最好。”
五雷自言自语,不等乐洪涛发问,说道:“岭南那边,你是如何安排?”
乐洪涛仍在思索五雷之前的话,随口道:“小事而已,老祖为何又问起?”
五雷皱眉说道:“本尊提醒过你,除非我主动叫破,不得以血脉相称。”
雷尊志在天下,道盟是一条绕不开的坎;乐洪涛身担重责,将来作用越来越大。之前告知廖香眉是为了攻心,五雷展示力量逼迫其就范,仍希望道院不要因此而分裂;他不担心廖香眉宣扬此事,因道院大比实力固然重要,德行也为诸多长老分院看重,假如廖香眉那样做了,非但不能取信於人,相反容易被五雷握住把柄,更失人望。
不担心廖香眉,不表示这件事情没有风险;道盟道院同代并立,假如乐洪涛失误、不经意暴露身世的话,道盟必因此大生警惕,后果可想而知。好一点,他在道盟的前途就此终结,假如事情朝极端处发展,丢失性命也不是不可能。
除此外,五雷很清楚自己声威如何,无外人在场仍不愿以老祖自居,刻意避免因此对乐洪涛造成影响。无论修真界还是凡间,虎父犬子都为寻常事,雷尊思虑长远,宁可养子成狼也不愿因为自己的缘故致其懦弱,可谓用心良苦。
声音渐渐沉重,五雷说道:“谋大事必重小节,一时疏忽一世恨;这个世界,最不该做、最无用的事情都是后悔,切记!”
乐洪涛能轻易感受到话语中包含的意志,期许,或许还有一点失望。略低下头,他对五雷轻声解释几句,语气诚恳。
五雷一直望着他,眼中那抹忧虑始终存在,待其讲完仍默默观望,良久才轻轻叹息,目光罕见露出柔和。
“我知道,你对飞儿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