层云浩渺,浮日当空,风推松涛声声爽,天凉好个秋。
北国之地,四季难得如此分明;这样的时节,无论什么人、做什么事,总会平添三分抖擞、五分气力,称得上山水喜乐抖精神,正该义气高昂。
有人不是这样。
“结果查明了没有。”
立於山峦,凭眺四野,举目苍茫来不及沉淀出豪情满怀,便被匆匆脚步声打乱;玄机子头也不回随口问着,声音一如往日那般平静淡漠;唯有那些熟知其心意的人方能看出,道盟掌座的目光并未专注於眼前风光,而是牢牢盯住北方千里之外。
在那里,狂暴寒流正积蓄力量准备南侵,所过处必将风霜遍地,再无一丝秋好。
“两百七十一家二级分舵、八十三家一级分舵己核查过半,有疑问的超过六十,有问题的不多於三十。”
疑问还是问题,寻常人懒得分辨字眼中的些许区别,但对道盟这样的组织而言,一字之差,或许就意味着无数颗人头。
听了那几个数字,玄机子身体稍显有些紧,被秋风吹拂摆动的衣襟突然垂落,如刀劈指向大地,半响不起。
“有问题的分舵,当地宗门情况如何?”
“乱像隐呈,一触即发。”
前来汇报的是一名彪壮汉子,穿的不是道盟服饰,神情冷厉偏透着一股商人才有的奸狡意味儿”问题出在他的眼睛上,壮汉有一双与其刚硬面容完全不相称的眼睛,闪烁频率高得可怕;就好像狐狸的眼珠装在老虎脸上,透着几分滑稽。
得益於这双奇异的眼睛,壮汉苟声音才能透出几分圆滑,谨慎靠前说道。
“问题不算太严重,只要及时查证补救,不至生出大舌山”
“严不严重不在於数量,也不是宗门又没有乱而是有没有查出真伪。”
玄机子没有心情、也不需要听安慰的话,接过话头冷漠说道:“道盟无事天下有事亦能无事;所以本座问的是,结果查明了没有。”
壮汉回答道:“事体太大,时间尚短,长老们建议谨慎行事以免落人算计,先乱了阵脚。”
玄机子淡淡说道:“该乱的就让它乱,不该乱的乱不起来稍后传本座的话给各位长老,如真的不好查,把那三十名有问题的舵主召回来,挑出一半挨个搜魂,总能找些线索。”
听了这番寒气逼人的话,壮汉稍稍低头,目光闪得更急,嘴里连声应着,脚下却不肯挪动地方。玄机子随即察觉到异常微微皱眉问道。
“有话要说?”
凭此言,壮汉在道盟内的地位可见一斑,同时还表明一件事,玄机子对他极其信任、几称得上依赖。
壮汉恭敬回答道:“有问题的三十名舵主,每个都有长辈身居要职,其中二十一人先祖曾经、或正於供奉堂修行,其中又有七人闭生死玄关,准备百年之后闯升仙台。”
听了这番话玄机子的目光陡然锐利,人却沉默下来,很久没有再开口。
等了一会儿不会回应,壮汉试探说道:“其实线索本就有的。”
玄机子说道:“你是指乐洪涛?”
壮汉回答道:“乐副使劳苦功高,天资卓绝机智权变皆属上乘”……”,
玄机子说道:“不用拐弯抹角,只需告诉本座,你、还有各位刑堂长老,是不是怀疑本座那个不成器的徒儿谋逆。”
壮汉认真回答道:“属下不敢,属下只是觉得,萧十三郎根本不认识乐副使,没理由无端陷害。”
玄机子冷笑说道:“本座亲传,单此一项便可成为理由。”
壮汉没办法再说下去,只好沉默。
玄机子默默望着远方,凭借强大触感感受着北面连修士也要忌惮的冰寒,似以目光寻找着某些被时间掩盖的往日踪迹,神情慢慢变得柔和。
“当年,本座道业初成,性子也如涛儿一样狂傲,不知怎地竟生出一个荒谬的念头:要闯一闯仙灵殿,提前看看那所谓的升仙台。假如他们真如传说那样强大,便拜入其门下修行,假如徒有虚名,本座便挑了它!”
“想做便做,安顿好手上的事情,本座远赴冰原,结果……”
玄机子脸上涌现出自嘲甚至惊恐的神情,没有继续往下面前。
停了一会儿,他说道:“就是那一次,本座带回一名尚在襁褓的婴儿,并给他取名为:乐洪涛。”
简单几句话,足以让壮汉明白许多以往想不通的事,身形也因而躬得更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