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是这样的。”
好一番解释,期间周围群修种种震撼,不时想起惊呼成片,表情也是精彩万分,然而当十三郎真的讲完,大家意识到这不是一个故事,而是自己马上、立即要面对的难关之后,神情皆变得木然。
“大概就是如此了,如今大家是盟友,我与仙子契约有成,杀她就是杀我......”
指着化身火鸟而来的紫薇,十三郎说着说着发觉大家的表情不对劲儿,有些奇怪。
“怎么了?”
没有人回应。
“怎了这是?”
再问仍无人回应,所有人表现如出一辙,当十三郎把目光投过去,都会主动避开。
“到底怎么了?”
三问依然得不到回应,旁边紫薇仙子轻轻冷哼,带有一丝庆幸说道:“本座早知道会这样,幸好,这次本座来的只是投影,无魂无魄。”
这句话分明有些幸灾乐祸,周围哗然一片。
“闭嘴!”
“闭嘴!”
“闭嘴!”
“闭嘴!”
少年家成当先发难,随之喝声成片,几乎所有人都用仇恨的目光盯着紫薇仙子附身的那只鸟,杀机阵阵。
唯一例外是阿古王,度过初始震惊后,阿古王便把头颅埋进胸口,同时稍稍后退少许,将身形藏在程长老身后,不知在想些什么,做些啥。
“哈!”
紫薇仙子不为所动。不,应该说更加得意才对,无视周围千余仇敌。只把戏虐目光投向十三郎。
“是不是,本座说的没错,万人万心万志不均,你的修为不够高,统帅他们的时间又太短,不以威服,还讲究什么什么......民主民智对吧?”
“你也闭嘴!”十三郎朝她低喝。
“你......好好好。你来说。”此生何曾被人这样当面教训,紫薇仙子本想发怒。然而看着周围人,突又把表情缓和下来,妩媚一笑。
可惜来的不是本尊,这样的表情放在一只畸形火鸟身上。不见柔美,只有恐怖。
“本座把一切都交给你了,你做主。”
“......你他妈的。”
不用看也知道周围修士听过这句话的表情、及内心会有多少猜测,十三郎低头暗骂,大感无奈。
叹息无用,难题仍在,片刻后十三郎抬头目对群修说道:“大家与她有仇,深仇大恨不共戴天,我知道。”
周围一片沉寂。
狂灵现世。先后经历四波血战,所面对的无一不是强者大能,生死一瞬。不幸中的大幸。奇迹中的奇迹,连番厮杀,真正因为战斗死去的人数远远比不上渡劫中罹难者。
靠的什么?
靠的便是同心同德,生死与共,怀一腔决死之志将所有人的能力发挥到极限,方能化险为夷。此外必须承认。十三郎发挥的作用最大且无可替代,若不然。大家也不会拥其为首,鏖战罗桑。
罗桑之战,狂灵修士遭重创,陨灭近半;其中最最沉痛者莫过於紫薇仙子现身之后的那一段......不用说,在明白她与罗桑古木的关系后,众人仇恨皆被转移。
恨一颗树有什么意思?再说它是被人操纵的,本质不过一把凶器,一把刀。世间千万中仇恨,报仇从来针对拿刀的人,难不成连其所持的刀也毁掉?
那不叫报仇,叫偏执,有这种病的人注定难以修道。
紫薇就不同了。
她是凶手,是罗桑大佬,此番两域战争的主事者之一;在她的控制下,罗桑古木曾经杀灭无数火焱同道,还有刚刚杀是在场群修的诸多同伴、兄弟姐妹、长辈晚辈及道侣。
战斗中的情义是最真的,大意私仇,紫薇仙子是所有狂灵修士非杀不可的人。这样的敌人,这样的死仇,突然间变成“生死与共”的战友,谁能轻易接受?
尤其不可思议的是,十三郎已经和她结生死契约......连个招呼都不打!
事先紫薇仙子知道这点,立约后多次对十三郎质疑、发问,得到的回应是:问题不大。
现在十三郎发现,问题大了!
问题大了,必须解决。
十三郎望着家成说道:“邵林死了,我很难过,虽然这话没什么用。”
少年家成眼圈微红,默默低头。
十三郎转过目光,对一名青面汉子说道:“尊夫人陨落,我很难过。”
青面汉子目光连闪,最终默默低头。
十三郎视线再转,对一名独角妖修说道:“贵族战灭,我很难过。”
独角妖修微哼一声,不知是否因为想到自己孤家寡人难兴波澜,默默低头。
十三郎没说更多,只把视线转向别处,之后是下一处。
“贵兄遭难,我很难过。”
“......我很难过。”
“......我很难过。”
“......我很......”
一处一处下来,数不清说了多少次难过,十三郎的声音一直平静,平静到平淡因而显得冷漠,平静到让人不敢相信。
一句“难过”,苍白而无力的话安慰不了生者之意,消除不掉死者之仇,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听着听着群修表情渐渐发生变化,疑惑且震惊。
鏖战当中谁都必须承认,在这场连番大战中,从头到尾十三郎是最最忙碌的那一个,从百年前斗龙一战算起直到现在,他根本没机会与众人相识相知,连说句客套话的时间都没有,为何突然之间能把这么多人之间的关系理清?
不是这么多。是所有!随着一次次“难过”持续,大家慢慢意识到这不是巧合更不是瞎蒙,而是摆在自己眼前的事实。尤其难以置信的是。十三郎依旧叫不出大家的名字......
不是所有人留意到这点,有人沉浸在悲伤中难以释怀,有人怀恨不想分辨,有人壮胆冷言讽语,有人咬牙切齿,更多的人选择沉默,沉默中默默等候。
四周气息一刻比一刻凝重。让人窒息的感觉如此强烈,紫薇仙子亦慢慢变色。望着十三郎的目光越发复杂。
“还有许多同道战死,无名无姓,无遗亲,无同门。纵然仙灵殿重立、也很难找出身份。对这些人。这些事,我很难过。”
信与不信,惊与不惊,平静的声音继续,十三郎继续着他的“难过”,直到轮到欧燕燕舞、燕山那一一簇人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