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云望着那个给自己带来噩梦的身影,脸色变幻不定,神情异常复杂。
“云师兄,萧……”慕容沛目光忧虑,想要开口劝解。
“师妹不用说了,我知道轻重。”
杜云抬手阻止她,说道:“何问柳才是大敌,为兄分得很清楚。不过从长远看,此人亦不容小觑,况且他有辱我之仇,焉能不置之不理。”
慕容沛轻声说道:“萧兄在书楼指出何问柳的阴谋,对师兄也有所帮助;何不化敌为友,岂不是更好。”
紫云城什么人都有,唯独没有傻子。书楼中发生的事情,不过片刻就传遍道院,杜云自然能够知晓。得知何问柳将自己被萧十三郎一招击败的消息当众说出,杜云七窍生烟,怎会不明白其用心。
岭南与河东,历来就是道院学子中的两大势力,因为在紫云城,他们才不敢公然相斗,假如放在外面,就是你死我活的关系,不容调和。
杜云所率的岭南群修,原本就在争斗中稍处下风;之所以如此,与主将修为不无关系。
而在岭南内部,因为有着岭南第一修称号的何问柳进入道院,此时正面临重新洗牌的局面。这个时候爆出这样的消息,对杜云的打击可想而知。
不用问,何问柳已经着手准备夺权,利用其声望与财力,开始对杜云身边的人进行侵蚀诱反。这种行为不仅仅是为了道院争宠,更有着极其复杂的宗门乃至国家背景,是道院也无法阻止的必然。
十三郎一击败杜云,便被卷入这个漩涡,是他没有预料到也无法预料的结局。换句话说,他不自觉的已经站了队,不管愿不愿意,皆非自己所能左右。
然而因为上官馨雅的关系,何问柳并不打算收拢萧十三郎为其助臂,而是借力打力,以压制他作为抬高自己的阶梯,并进一步让杜云陷入深渊。书楼里的那番话,真正的中心只有一个,一击败杜云!
结果,十三郎当众叫破,并逼迫何问柳缴纳罚金孤身离去,无形中打压了何问柳的气焰,等於变相拉了杜云一把。毕竟来说,打败杜云的是十三郎,何问柳虽享有盛名,战力如何终究没得到验证,只要他没有当众将十三郎降服或者击败,这个面子都不可能捞回来。
而在杜云这边,他第一时间向慕容沛质疑,同时怀疑可能是萧十三郎自己将消息散布出去。奈何查来查去,最后发现竟是自己信任的一名心腹主动向何问柳投靠,这才与慕容沛重归於好,并急於提高修为重聚声势,与何问柳以及其背后的势力对抗。
假如不能进入内院,杜云冲早会返回宗门,因此,若从根本上考虑,他与十三郎之间不过是误会,何问柳才是本质矛盾,永远都不能化解。
“化敌为友?你觉得可能么?”
杜云冷笑一声,随即察觉慕容沛神情暗淡,内心微动,放缓语气说道:“师妹心地善良,但你不明白,化敌为友这种事情,是要双方都愿意才行得通。”
慕容沛惊喜说道:“师兄是担心萧兄记仇?不会的,上次我便问过,他说过不会。”
听了这句话,杜云心里好似被毒蛇咬了一口,面孔抽搐强笑说道:“师妹放心,若是他能为我所用,师兄定然忘却此事。”
不待慕容沛再说什么,杜云抬手拂了拂她的秀发,认真说道:“师妹只需按我说的去做,为兄这里,自会与萧……他解释。”
慕容沛担心说道:“师兄一个人?要不要我帮着说一说?”
杜云眉角跳动了一下,温言道:“师妹有所不知,这种事情,有旁人在反而不好。放心吧,我知道轻重。”
慕容沛听出其言语中的不愉之意,不好再说什么,遂叹息一声与杜云作别,自顾朝另一个方向而去。这边杜云目送她的背影消失,缓缓转过身形。
“萧十三郎……”眼中闪过一丝怨毒,杜云深吸一口气,举步走向禁楼。
……
……
“一沙能成世界,一水可纳苍穹!”
十三郎凝视着台阶,心里闪过鬼道对禁制所做的总结,感慨万千地想着。
从正午到傍晚,他只对这句泛泛无所指的话初有明悟,至於禁制本身,依旧徒然而无所知。
台阶布满灰尘,还有一些碎石渣土散落无序,看似肮脏不洁,实则自有用意,皆为禁法。
这就是他的收获,足足观察思索了一个下午的全部收获。
……
……
道院有风,风吹沙土必有尘,然而那几层台阶却形成一小片禁区,任春风妩媚春意多姿,巍然有如山石。
那土,那沙,那颗颗微小到几不可视的尘埃,都仿佛被粘在石阶之上,没有丝毫颤动。
那是一方独立的世界,一阶一界,一禁一界,浑然有若天成,不容侵扰。
若有外物强行破入,便会受到排斥、挤压、绞碎,乃至碾成虚无。
威力或许有限,规则已然形成。
第一层台阶只有一道禁制,越过它去看第二层,目光便会受到阻碍;每一层都会对下一层掩护,非造诣高深之人,不可透视。
它的构造并不复杂,十三郎即可轻松布置出来。但他知道,自己布置的禁法徒有其表,根本无法与之比拟。
每一处凸起与凹陷,每一块沙石的角度与取向,每一条纹理的粗细都有无法描绘的用意,与无法形容的妙趣。神识浸入后,简单的线条不再简单,包含着不知多少种变化,还有杀机。
“一草一木,一山一水,乃至日月星河,皆可用为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