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静仅限於二层以上,至於一楼、楼外,乃至整个道院,此时已经沸腾。
何问柳踏上三层?何问柳败了?何问柳重伤?萧十三郎还在楼上,他还在登阶?那么就是说他……有可能踏上三楼!
一系列爆炸性的消息接连传出,人们心中仿佛一块巨石落地,同时悬起一座山,惶惶不知其思。
受楼规所限,除了上官馨雅,没有人看到比斗全程。学子们只能根据表象猜测结果,却也离真相不远。
比斗的结果已经出来,之后呢?
何问柳情形究竟怎样?能否复原如初?道院学子中的派系会不会受到影响?岭南会不会就此沉沦?
何问柳丢失重宝,其师门怎能善罢甘休?十三郎得到重宝,会不会怀璧其罪?有心人都已经知道,十三郎无根无底,没有任何势力作靠山。
只要没有进入内院,他就不算真正平安。
即便进入内院,他总不能窝在里面一辈子;人人都知道,道院弟子一旦入世,便不再受到庇护,生死有命。
这些都不算什么,真正重要的是,每个人都想知道,十三郎此时在做什么?有没有继续登阶?
如果有,他上到哪一层?
或者说,他能够上到哪一层?
……
……
三楼,十三郎依次踏过最后几级台阶,走到老人身前。
“不惧心幻?”
望着略疲惫憔悴且狼狈不堪的十三郎,老人的眼睛仿佛火焰在空中跳跃。止不住的惊诧与恍惚。
“老夫坐镇禁楼百年,从未遇到这样的情形。”
身体略微前倾,老人好奇地问:“你怎么做到的?”
“也不难啊。”
十三郎施礼后盘膝坐在他面前,半是敷衍半是认真地说道:“禁灵不是真正拥有生命的灵物,只能发出一次攻击,挡住就行了。”
老人大怒,说道:“屁话!问的不是这个!”
“那是哪个?”
“老夫面前装傻充楞。你可知道后果。”
“学生不敢,学生不知,学生请老师责罚。”
“你……”
老人被噎得说不出话。恨不能一指头摁死他,可……
十三郎平静地望着老人,目光纯净而清澈。仿佛刚刚出生的婴儿;其哀怨其无辜,其委屈其无奈,简直无法形容。也不知他怎么能将如此丰富的表情的融合到一处,还能恰如其分的表现出来,让人生不出多少恶感。
“这还是刚才那个狡诈恶毒狠辣到让人心悸的魔头?”
老人心里升出绝望,同时竟浮现出一个让他啼笑皆非的念头。
祸国殃民!
……
……
祸国殃民这个词汇,绝不仅限於女子;理论上讲,无论运用什么手段,只要能在情绪上让人引起共鸣,并达到不可抗拒的程度。都可如此形容。
十三郎无疑具备这种能力,或者说潜质;且不管他不愿是否隐瞒实情,总之让老人无可奈何,只能将探究的心思放下,怏怏而终。
“禁灵不是真正拥有生命的灵物。这点你说的很对。”
不追究因果,教学却要继续,老人拉不下脸责难,便只能期待以后,慢慢解惑。
“反正他也跑不了。”
老人心里安慰自己,耐心解释道:“楼梯上这几道禁制。看起来真中有假假中藏真,说穿了一文不值;不过是揉入一丝残魄,与禁法一起构成幻像。修士若仅凭修为硬扛也就罢了,假如一心破解,便要将心神沉入禁法,无形中便被禁灵所侵,无法轻易得脱。”
十三郎若有所思,开口道:“这么说,何问柳若一直硬闯,反倒会好些?”
“正是如此。老夫对他说登上三层时力竭,便是让他不要再试图破解,硬受那几次轰击便可,奈何……”
老人的感慨形於言表,说道:“此子可称得上是坚毅之人,先被你的一番阴谋诡计扰乱心神;前面不珍惜法力,后面却又想省力,以他半吊子都算不上的造诣,正好让禁法威力发挥到最大,可悲,实在是可悲!”
十三郎连连点头,心里却在腹诽,暗想没投诉你作弊就算了,还批评我用诡计阴谋,真真是老而无耻。
老人说道:“提到这个老夫就觉得奇怪,明明你也不通禁道,明明你也施展了破禁之术,为什么能够不受影响,一下就找出了破绽呢?”
十三郎一阵撇嘴,暗想好歹您一把年纪,能不能别用这种小伎俩对付晚辈,说出去不怕丢人。
倒不是有心故意隐瞒,实在是十三郎无从说起,难道让他把自己的经历再讲一遍,最后施施然告诉他,大爷我连梦幻天罗境都见识过,区区禁灵算得了什么。
无从解释,那就干脆不解释,十三郎严肃说道:“天赋异禀?或许还真是。”
“……”
“老师?”
老人清醒过来,怒道:“很了不起吗?这里不过是供学子体验禁法奥妙的地方,假如碰到真正的灵禁,别说异禀,铁饼也要轰成渣!”
十三郎诚恳说道:“是啊,所以要好好学。”
“你不是异禀吗?还用得着学?”
“……”
“要不你去闯四层吧,让老夫好好看看你的异禀。”
“……还是算了吧。”
“不想看第九层?”
“想。”
“那怎么不去?”
“学生不想变成肉饼。”
……
……
“老师?”
“做什么?”
“学生有问。”
“问什么?”
“……问禁法。”
“异禀还用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