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为了炫耀吗?果然是小人心性。”
想到这种可能她将身体坐正,胸膛挺直微微垂下眼睑。
“我的底牌都在这里,你可看清楚了?”
“打仗不是下象棋,打谱揣摩那是文人做的事,你一个舞刀弄枪的家伙虽说样子看起来斯文,总归脱不出武夫的范畴,怎么尽想着这种勾当?”
“刚才你都看到了,现在告诉我,换成你在我的位置,同样拥有我所拥有的这一切能不能做得更好?”
全场无声,不知道十三郎用意何来,却都静静地听着,没有一个人插嘴。就连台上的几人也都收回神通,惊诧莫名、带着几分庆幸松弛的神情观望。
夜莲神情淡淡,着不到有被jī怒的迹象,她的脸孔上闪着光,平直的双唇没有一丝颤动,身躯保持着最最淡雅高洁的姿态,比之刚才,还要多出几分神采。
“装得挺像。”毒舌恶语徒劳无功,十三郎悻悻摇头,话头一转,温和平静的语气说道:“你知道,什么是莲吗?”
“本性高洁,淤泥而不染,这就是莲。提到这个,夜莲终不能不接茬,淡淡的语气说道:“本座就是莲,睡莲君子。”
“还是个文化人,那你可知道,莲号称全身是宝,为的是什么?”
“怯病强身,根、须、茎、叶、花、子皆可为药,无论凡夫俗子还是修道之士,无一人不可用,自然可谓之宝。”
夜莲忍不住有些好奇,微讽说道:“怎么,你嫉妒?”
“嫉妒你妹。”不伦不类的回应令千万人迷惑,暗想他是夸奖还是骂人,听起来这么别扭。夜莲的脸上却微有异色,眼中霍然出现一抹混着怨毒的魅色,一闪即逝。
十三郎捕捉到了那一缕变化,脸上依旧带着笑,说道:“你说的没错,莲出污泥而生圣洁,通体可用,处处是宝。睡莲更是莲中之冠,堪称宝中之宝。”
“不过你为什么不想一想,莲吸收的是糟污阴寒,却为何能长出娇艳,且可为药?”不待夜莲搭话,他马上接下去说道:“是药三分毒,这是谁都能明白的道理:莲之为药,总结起来无非三个字:阴、狠与毒!”
“说点通俗道理,世人若以参果为食,必可强身健体百病不生,可假如没事搂着莲叶莲子莲根不停地啃,再强健的人也得变成病秧子,这说明什么……,”
夜莲愕然张嘴,心里想这算什么道理。
台下台上千万人愕然,心里想这算什么道理。
严萌愕然张着小嘴,心里想哥哥果然文武双全,竟能说出这么匪夷所思的道理。
“莲治百病,意味着它身含百毒,没病的人吃了它生病,有病的人吃了它没病,那是不是可以说,有病的人才会用到莲?有病的人才会需要、喜欢,并且到处寻花?”
有病的人……用到……寻花…
千万张嘴巴越张越大,众人与惊佩中暗暗思索,心想原来话可以这么说,挺好个事儿从他嘴巴里出来,就听得如此刺耳呢。
夜莲的脸上渐渐浮起一抹恙怒,与一丝无奈的羞耻,眼神终於难以再保持平静。
“卑鄙!”她明白十三郎的用意,却找不出任何办法反击。不管心中如何鄙视,如何认定十三郎就是个粗恶卑劣的下流胚子,夜莲都不能不承认一点:经过这么一闹,万世之花圣洁高雅的形象被糟蹋得不成样子,变成不伦不类、不雅不俗的一摊秽物。假如她与十三郎单独面对,根本不会因这种俗套的攻击而动容,甚至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如今情势不同,夜莲可以让自己守心,却无法阻止下面那千万俗人因谩骂生出亵渎圣洁的快感。她的骄傲源於自身,却起於众生之仰望,当那种仰望变成欲望,也就意味着仙子跌落凡尘,莲花踩进淤泥。嘲讽谩骂还没有完结,十三郎的兴致越发高昂,犹如一位参加辩难至高潮的辩手,侃侃而谈。
“至於睡莲君子…
他轻轻摇摇头,叹息说道:“反过来就是君子睡莲,我认为,任何与‘睡,字沾边的东西,都算不得太好。”
哄笑声四起,嘲讽谩骂四起,嘻哈叫嚷声四起,那一刻,整个狂野充斥着各种恶俗到极致的笑,更有凡人市井才得以见到的各种卑俗嘴脸,笔墨无法形容。
“别说,老子也喜欢的……尤其喜欢和娘们儿一起睡。”
“哈哈,说得太对了,可惜你不是君子,而是一头贪花贪睡的猪。”
“管它是猪还是人,假如身畔有莲,睡死也无妨啊!”粗鄙永远是对付圣洁的最佳杀器,没有之一一。
“你说够了没有。”
夜莲竭力控制着想要挪动身体的欲望,冷冷说道:“别忘了,你还有战斗要打。”
“多谢提醒,顺带告诉你一下,打仗就和莲花的本性一样,靠的不是推演观察,而是阴狠与毒辣。”
十三郎朝手里吐了口唾沫,将碎片般的衣袖撸了撸,说道:“我来教你怎么打架,好好学着。”说罢他转过身,平静的脚步走想那名老妇,身畔一大一小两只野兽紧紧相随,身形之彪蛮神情之恶毒,犹如一群打家劫舍的悍匪。
“你……”老妇仓惶尖叫,手里的拐杖掂了掂,楞是没能举过头顶。
“住手!”
“停下!”
两声断喝自高空传来,传功崖方向飞出两道身影,释放的威压如山岳镇首,几可令人窒息体型微胖的那名尊者身临战场,面带和善说道:“第四分院退出比斗,此战认输。”
另一名矮矮壮壮的教习随后赶到,粗豪的声音天喝:“第九分院退出大比,主将副将,给老子归位。”某地此时,老少对饮,状其快慰而且欣然。老的说:“现在你说说,那孩子是聪明,还是傻?”少的说:“此子目光高远,胸含韬略,胆识过人,断谋有道,可为大器也。”老的笑:“胡说八道,他哪有你说的那么好, 不过是有些小聪明罢了。”少的也笑:“老师谬矣!试想若不是预见到这种情形,他怎会花费那么多功夫与夜莲胡搅蛮缠,且不惜自落身价行粗鄙之能事?”老的大笑:“什么时候粗鄙也变成好事了,真真是岂有此理。”少的朗笑:“特时特事,不可以常理度之,此举暗合奇正之道,该当……,”他的神情陡然凝固,大喝说道:“这个蠢货,当真是蠢不可及!”老的为之一愣,随即拍案怒吼:“不识大势,不顾大局,蠢货,果然是蠢货!”
“叔叔真过分,爷爷又骂人!”小女孩义愤填膺,凛然断喝道。
“非君子所为。”
战场上,十三郎抬头看着空中的尊者与教习,脸色好生讥讽。
“退出?你们怎么想得那么美?”他徐徐转过身,抬手指着冉不惊说道:“除了他,谁都不可以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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