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言乱语!假如真是这样,她怎么能记得住你们?”
十年记忆,一定程度上可以理解为十年一次轮回。
听起来很符合现状,比如提到向依白的名字,绿衣少女仍会有熟悉的感觉,但是太模糊,所以才没有太多为之复仇的概念。因为她忘记了绝大多数与之有关的事,只剩些隐隐约约的线头。
记忆清空,绿衣少女可看成一名初生婴儿,但她本质上不是婴孩,而是一个拥有成年心智、向往自由、且具备强大力量的修士。到这个新年,绿衣少女就在十三郎这里待满十年,十年被关了九年,相当於一生九成时间都被禁锢,其怨念之深可以理解。
十三郎无法相信。
伺候冷玉那么久,十三郎不敢说理解轮回真谛,但对其表象见识了不少。冷玉偶有出现恍惚失神,会讲一些听上去莫名其妙、与其所在之世完全无关的话,十三郎的理解为其轮回记忆出现些许苏醒,就如同凡人失去记忆但又时常想什么一样。 不管怎么讲,绿衣少女的记忆如真的十年清空一次,不可能和三圣子这么熟,这是最大的破绽。
强大的质问,带来的是几道叹息,还有一声快乐讥讽。
“因为老祖宗疼我,爱我,经常帮我;而且老祖宗很强大,强大到一指头就能按死你,所以我能记得他们。”
绿衣少女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得意与恐吓,笑嘻嘻说道:“怕不怕?”
十三郎老实回答道:“怕,怕死了。”
少女很不高兴,说道:“可我看着不像。”
“我就这样,越怕越装不怕。”
十三郎应付着,目光在三圣子之间转来转去,目的不问可知。
麦少飞轻叹一声,说道:“老祖宗就是宫主,也就是掌座。”
陆默接下去,说道:“掌座怜惜小宫主,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启动九宫大阵,不惜元气亲自为小宫主施展逆天神通,巩固其对魔宫的一切记忆。”
麦少飞感慨说道:“若非如此,掌座早就达到飞升之境......”
牙木说道:“小宫主天性好动,性情略有偏......坚韧,每当有各族长老因事外出,都会央求带其同行,掌座通常不会阻止,只要她在一定时间内返回。”
麦少飞说道:“十余年前,角蚩长老曾返回过本族,小宫主与之同行。”
陆默沉声说道:“向依白与小宫主或许相识,但绝不能让小宫主出面为其复仇;此事有鬼,我等返回后便可明白。”
麦少飞寒声说道:“敢算计小宫主,他们死定了。”
牙木最后说道:“千万千万千万不要欺负小宫主,否则谁都救不了你,大先生复生都不行。”
这是实话。
三言五语,事情基本有了眉目;每听一句,十三郎的脸上就变得更加阴沉,看着少女的目光也变得更加毒辣,凶狠,愤怒,还有浓浓的忌惮。
太倒霉了,只有这句话才能形容;诚然还有不少疑惑待解,还有许多环节没有理清楚,但有一条可以肯定,少女的身份假不了。
可惜他知道的太晚,如今小宫主被当牲口一样关了九年,因愤恨一年刺杀十三郎六十九次......该说点什么才好......
“这件事......是我没做好。”八指先生默默自省,内心满是懊悔。
当年掳来绿衣少女后,十三郎忙於闭关,直到九年之后才来得及审问,结果不用说,小宫主一问三不知,十三郎既不愿杀也不想放,加上心里存着利用的心思,便将她带在身边。后来城内接二连三出事,三王妙音也都不是省油的灯,一堆堆的事情需要十三郎去做,这事就拉了下来。再后来,小宫主慢慢混得熟了,胆子遂越来越大,十三郎被缠得不行的时候才发现,这位“大爷”竟已变成沾不得的刺蝟,不是他想不想放,而是撵都撵不走。
小宫主做事乱七八糟,全然没有道理可讲,也谈不上什么规律逻辑,是最最纯粹的随心而为。高兴的时候,她可以与任何一名最普通的奴仆玩得热火朝天,悲伤的时候可以对一条流浪小狗感慨万千,得意的时候她会上街欺负小孩,落寞的时候可以望着天空整夜发呆。最最难以忍受的是,每当情绪出现极端的时候,她总要变着法子与十三郎捣乱......或者玩刺杀。
这样的表现,可不就是一个孩子!
世上没有防贼千日而不失的,小宫主修为不凡,六十九次刺杀,虽然没有掌天弓,也有几次险些得手;若非十三郎法体双修,不知道已经死了多少回。封印她的修为也不好,乱舞城虽比过去平安,狂信之徒却增加不少,小宫主哪里都赶去,万一被谁把她干掉......
其实这很正常,连掌天弓都能偷出来的人,可想而知其胆子有多大。如此这般下来,心细如发的八指先生楞没发现她是个失忆人。
唯一的好处是,除了对十三郎,小宫主并不胡乱杀人。这样讲冤枉她了,应该说小宫主其实很“善良”,杀生的事情都不太做,更不要说人。可她为什么对十三郎下手如此狠辣,丝毫都不犹豫呢?
没有人知道。
再关着,实话讲十三郎有些不忍,总觉得等等吧,等等吧,结果一等就是一年。
蓝瓶儿很快就怕了她,远远避之不及;好在十三郎点子多,教会小宫主一样新玩具:下棋!
棋道浩如烟海,其变化之多便是修士也无法算透。小宫主性子里有固执的一面,学了后很快沉迷其中,结果十三郎的麻烦少了,她自己却变成现在这幅摸样,仿佛一辈子没换过衣服的小乞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