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头乞儿连忙说道:“假如说老爷子有什么差遣——我比他大,这是他的福缘,小的何忍累他永堕风尘,操此托钵生涯。”
老人点头道:“就这样罢,老夫一生作事从不勉人为难,哥子此去川东,如无所成,可去巴岭古松峰下,打听一个白发老人,到时候,你俩仍可相聚一处。这位吊眼哥子暂随老夫回去,吊眼小哥子,你愿意么?”
老人身后的那位美少年,眉头越皱越紧,似乎眼看祖父要将这位又丑又脏的小叫化带回家,心中甚是不愿,却又惮於尊长威严,不敢明白反对似地。
这真是个平地风波。
千辛万苦,赶来川边,越过巴岭,巫山便已在望。玄龙怎么也想不透大头乞儿竟有如此胆量,不得摄魂叟之吩咐,居然越俎代庖,将他做主许给一个素昧生平的老人?
他回头望着大头,大头脸上一点表情没有,仍然是咧嘴龇牙,笑嘻嘻地。他见玄龙满脸迷惘,拿眼瞪他,便笑着说道:“恭喜你啦,小吊眼儿。你看你这副依恋不舍神色,莫非是关心我大头今后的命运么?嘻嘻,你真傻!大头拉你吊眼儿这次去川东的目的你吊眼儿不是不明白——”说至此处略为一顿,随后接着又道:“我去川东,找着我那位远房叔叔,一样为了有个依靠,绝不会像现在这样东飘西泊,居无定处,食无定时,万一此路不通,仍会回头找你,这位老爷子已经答应过了,到时候一样会将我收留。假如你想念我,无论我此去川东结局如何,三二年内,我也决定会找上古松峰去看望你。倒是你此次随这位老爷子回去,处处要小心伺候,不比以往那般随便,时时刻刻要记住过去所吃的苦,发奋向上。最后。你应明白,随这位老爷子回去,无论如何总比跟着我大头往川东去找我那远房叔叔强,你明白吗?好!再见吧!老爷子!大少爷!你们请吧!”
大头乞儿说完,朝白发老人恭恭敬敬地作了一揖,朝玄龙扬扬手,绕过马身,头也不回地往八仙镇的方向大踏步而去。
玄龙像一尊木偶似地,呆立当地,不知所措。
老人哈哈笑道:“这位大头哥子通情达理,乖巧之极,可惜他要往川东……”
老人一面说着,一面跃身下马,身手飘逸,全无丝毫老迈之态。老人下马,毫不顾及玄龙一身污秽,将玄龙轻轻抱起,安坐马背,然后自己上马坐於玄龙身后。
老人业已於此时看出美少年的满脸不豫之色,不禁莞尔笑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此子无论是先天禀赋,后天文才,皆不在你之下呢。至於肤色如此,如非饮食失调,定有其他隐疾,待爷回去略予诊察调理,定可改观。男儿,你无意中获此良伴,真是你的福气哩!”
那个叫做什么“男”的美少年只在鼻管中哼了一声,将脸别转,也没有再说什么。
老人微微一笑,又道:“未得确息之前,赶去八仙镇亦属枉然。不若暂且回程,吩咐侯四再去打听,等得到那个贼秃的下落再定计较。”
说完,马缰一带,扬手一拍马臀,骠马一声长嘶,放开四蹄,鸾铃颤摇,玄龙只感耳边呼呼风响,山草倒驰,一起一落间,腾云驾雾般向定远倒奔回来。
马至定远城外约里许的叉路口,玄龙在马上远远看到摄魂叟正领着长腿乞儿施施而来,以为摄魂叟见他坐在一个陌生老人的马背上,可能有所表示,便留神偷望着来路,不敢稍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