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既想开了,便也不再去计较少主人白男语气中嘲弄,当下佯作不解,正色向少主人白男四道:“玄龙生不逢辰,幼遭孤苦,稍解人事即已流落在外,餐风饮露,难得一宵温眠,昨夜因床软被厚,为前所未有,至於无意中失态,以后自当警惕,尚望少主人见谅。”
三白老人闻言,先朝白男瞪了一眼,然后哈哈笑道:“好孩子,别听他的。老夫见你眼皮浮肿,定然是初来陌生处所,因思想过多而失眠,老夫看出你不是个贪懒孩子。来,把手伸出来。”
玄龙以为三白老人怀疑他体内或许生有隐症,要为他把脉,心里暗暗吃惊。他爹平日也没见读过什么医书,却能经常为太平庄中一些邻人看病,而且神效异常。他本人不明白其中原故,还是后来大头乞儿告诉他,医术与武术异道同源的道理,他才知道,一个内家高手对人身经脉、穴道、内脏的位置和性能,其认识绝不比一个大夫知道的少。三白老人既有惊人的武功,必定也有过人的医药常识,假如在面面相对,呼吸相通的短距离之下,看破了他的伪装,虽然他有着一段不可告人的身世,无奈而出於此,三白老人要是因此而减低对他的器重和关怀,那时候怎办?
可是,他怎能拒绝三白老人的一片好意呢?
只望天保佑——
他谨慎地向前走上两步,将右手伸了出去。
还好,三白老人仅仅轻轻地抓住他的手腕,将三指搭在他的寸关上,并没有把他衣袖掳高。假如三白老人将他衣袖再往上推出寸许的话,他的处境可能马上就会发生很大的变化。
其中原因以后自有交代。
三白老人抓住玄龙手腕,瞑目静诊了盏条光景,突然睁眼皱眉道:“百脉调和,异於常人,惟心气稍虚——孩子,你心底难道藏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么?”
玄龙知道这是非常紧要的一刻,他知道心脉相连,怕老人又从脉中知道自己吃惊程度,先从老人手中抽出自己的手腕,做好垂手所训的样子,然后定下心神,低头缓声答道:“玄龙尝涉经书,略知人子之道。今见老爷子殷殷垂注,念及见背於尊亲,有感於怀罢了。”
三白老人闻言深深一阵叹息,点头道:“身在锦绣中,哪知饥寒苦。男儿年龄不比你小,这些地方他就比你差多了。……”说着,抬头朝书案另一头的白男正着脸色说道:“以后不许你再欺侮於他,你们应像兄弟一般——玄龙,你几岁啦?噢,十六,男儿还长你一岁,你以后就喊他男哥,我已吩咐他喊你龙弟。——男儿,你听到了爷的话么?”
白男无限委屈地嗯了一声。
这时,三白老人忽然朝门外喊道:“是侯四么?进来。”
玄龙趁机退到一旁。抬眼看去,见门外走进一个四十来岁,短小精悍,方脸黑皮的汉子,知道此人大概就是那个侯四了。
侯四对三白老人似乎非常尊敬,进门之后,躬身问了一声好,便垂手静立一旁,一声不响。
三白老人先指着侯四朝玄龙笑说道:“这是侯四叔,在江湖上很有一点名气,人家都喊他做金刚掌侯四。假如你对武功有兴趣的话,可以多多向他讨教。”
玄龙赶紧躬身喊了一声:“侯叔叔!”
这一来,玄龙吃惊程度可更大了。当他和大头乞儿在一起的时候,大头乞儿曾经告诉他许许多多武林中有地位的高人名姓,其中便提到过金刚掌侯四。金刚掌侯四既是名震武林的高手之一,看他对三白老人恭敬的程度,三白老人在武林中的地位,是可想而知的了。
只有一点,玄龙不太明白。
看大头乞儿昨天擅自做主将他交给三白老人的神形,似乎对三白老人知道得颇为清楚。可是,在过去,他始终就没有听大头乞儿提到过三白老人的来历,这又是什么缘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