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八
众人鱼贯穿过前殿,来到后殿,景象焕然一新。两廊异常宽敞,业已收拾得异常净洁,廊上放着几束干净稻草以及一些木板之具,大家知道是人夜御寒之物。
庭院中,一个长腿的年轻乞儿正跟几个年龄相若的乞儿蹲在地下做化子鸡,玄龙纵步上前,拉起长腿乞儿,一把把他抱住,狂叫道:“长腿哥哥,认得我么?”
长腿乞儿仍是当年模样,一脸憨态,油污不堪,双目清澈有神,他朝玄龙呆呆地望着,良久之后,喃喃念道:“龙弟,你想得长腿哥哥好苦!”
大头上前喝道:“长腿,师兄在此,还不与我赶紧上来见礼受命?”
长腿挣脱玄龙怀抱,上前照准大头脑袋就是一掌,嘴里骂道:“死大头,一去影无踪,一路风凉,害得我长腿在这儿准备这样,准备那样的伺候,还想口头上占便宜,看我长腿师兄不整你才怪。”
大头也不还手,只嚷反了反了。
长腿重新转过身去,拉起玄龙双手,将玄龙从头到脚,看了又看,只管傻笑,一句话也没有。
白男见丐门门下外表虽然不修,情感却浓於一般常人,也甚为之感动。他见大头和长腿争着自称师兄,内心甚感奇怪,这时抬头向侯四迷惑地问道:“侯四叔,到底他们两个谁是师兄?”
侯四笑道:“天知道。”
大头抢着道:“当然是我大头喽!事关长幼尊卑之礼,这个次序可乱不得。”
长腿拉着玄龙双手,偏脸不屑地抗声道:“假如师兄可以自封自定,你大头就是师兄。”
笑闹了一阵,长腿放开玄龙,上前和侯四见了礼,由侯四介绍了白男,由长腿介绍了丐门宁远分舵众弟子。这时天色渐黑,众丐在廊外围上木板,铺好稻草草蓆,点上巨烛,端上烤鸡陈酒,众人围成一圈,任意取食饮用,边吃边谈,别是一番风情。
玄龙似乎重新回到了三年前只身远离五台,在无定河边与摄魂叟师徒在荒林中共渡的那一夜……抚今思昔,百感交集。
这一次一元经大会上他一定能见到他爹吗?
他的心跳了,他陷入了沉痛的苦思。
忽然,有人轻轻碰了他一下,他从沉思中惊醒,抬脸一看,碰他的正是白男。烛光下,白男双颊绯红,持杯执鸡,兴致盎然。他侧身轻声问道:“龙弟,你在想什么?”
玄龙强颜笑道:“没有什么,只为会期日近,偶尔构想届日之盛况而已。”
白男悄声笑问道:“龙弟亦有问鼎一元经之意?”
玄龙连忙摇头道:“白哥误会了。”
白男不悦地道:“只要力所能及,问鼎又有何妨?”
玄龙正色道:“白哥此言差矣,一元经为武林一代奇宝,得之者若智德不足以为副,祸莫大焉。此犹其次了,天遗斯宝,旨在造福於人世,如得宝者不能善自运用,即与天意有违,而为武林罪人矣。你我所得恩师武学,与一元经所载,既已在伯仲之间,如能好自为之,发挥天赋,一样能有大成,何必斤斤计较於一元经之得失?况愚弟此次与会之最大心愿乃在与家父谋面,一元经之事从未思及,如能父子重圆,天之赐也厚矣。”
白男颔首道:“龙弟所言不差,为哥哥的想错了。”
玄龙摇摇头道:“我等虽无夺经之意,如得经者为恶行昭彰之辈,我等亦不容袖手也。”
大头从旁拍手道:“龙弟这就说对了。”
长腿乞儿忽然扯着侯四衣袖问道:“侯叔叔,依您老之意,此次一元经应入何人之手方称允当?”
侯四轻叹一声道:“这个问题实在太难回答了,有资格得经的人不一定想得,想得的人又不一定有资格。此会为武林中数百年来罕有盛举,黑白两道,各门各派,高手能人云集,谁要自不量力,强行出头,轻则取辱,重则丧生,是意料中事。至於此经应为何人所得,或将人何人之手,在大会未散之前,谁也不敢遽下断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