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换了另外的人,此刻一定早像疯虎似地抢上来亡命相拚了。可是,东门隐虽然算不得一流高手,但平日亦颇自负,他受半纯阳蛊惑,实为一时之愚,后来和洞庭异叟翻脸作对,也不过是一鼓之气,下不了台而已,现在既试出洞庭异叟的确名不虚传,功力远在自己之上,又见全场武林人物十之七八见自己挨了一掌后面现得色,知道自己和半纯阳勾搭,业已犯了正派人士的公愤,众怒难犯,再不忍辱求全,后果就真的不堪设想了。
当下一贯百通,抱剑当胸,哼得一声,然后朗声道:“紫脸老儿果然高明,东门隐犯不着耽误别人好事,我们之间,后会有期。”
说毕,向场外一挥手,但见人影纵横,七八条大汉纷向山坡出口奔去,东门隐也施出轻功,奋力纵身退出场外,没於人围之后。威镇八方将输招坦认为技不如人,而略过他和半纯阳联手之嫌,此老也算得是急流勇退,知过能悔的聪明人。
洞庭异叟一掌震退威镇八方后,挺立场心,寒着一张紫铜脸,怒目注定东北角之密林,似有无限遗憾。就在这个时候,密林中传出一片哈哈笑声,笑声中,先后走出二人。
走在前面的一个,约莫五十出头,六十不到的年纪,身材短小,骨瘦如柴,颧骨高耸,双目内陷,须髭连腮,发立如鬃,身穿一件齐膝短袍,草绳束腰。短袍又旧又破又脏,下摆上打了好几个结……正是他,丐帮掌门人,摄魂叟!
摄魂叟仍是那副老样子,脚上套着一双破草鞋,踏在岩地上,发出拍拖拍拖的声响,他出林时手上捧着一件物事,喝,一只檀木小箱,那不是半纯阳劫走的一元经经箱么?走在摄魂叟身后的,是一个奇峰突出的驼子,年纪和摄魂叟差不多。那驼子生得一副豹头环眼,眼中威凌闪射……是的,关外神驼,天下第一偷是也。
神驼今天驼得更厉害了,噢,不,原来他的驼峰上伏着一个人。
两人大踏步地眨眼走至场心。
洞庭异叟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摄魂叟手上的一元经,露出满脸疑讶之色。
关外神驼在走至场心之后,将头一低,驼峰一耸,背上之人拍搭落地,众人凝神一看,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始作俑、对一元经生出觊觎之心的邙山半纯阳鲁平。
半纯阳俯伏在地,四肢伸张,一动不动……他第三次得到了第一名,他是伤命於一元经的第一人。
东北角有人响起欢呼。
整个会场中起了一阵窃窃私议,人们实在想不出摄魂叟和神驼已将半纯阳击毙,把一元经抢到手中,为什么又要走回来?——这岂不是有意和自己为难?
这时,场中的摄魂叟,捧着那只经箱,神态自若地偏脸向神驼大声笑问道:“老驼,这个怎么办?”
神驼也笑道:“你臭化子手脚快,既然由你抢去,还问我驼子作甚?”
摄魂叟哈哈大笑道:“好个惫懒驼鬼,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若不是你那绝子绝孙的奔雷十八打,我化子纵能,半纯阳又是何许人,事情会有这么简单?”
神驼笑道:“就算老驼是主谋正凶,又待如何?”
摄魂叟笑道:“咱们两个的骨头有几两重,咱们自己心里有数,今天与会,两手能够摸到经箱,已是缘分不浅了。既然咱们还想多活几年,我看老驼,你也过过瘾吧,由我拿回来,由你送回去,秋色平分,如何?”
摄魂叟说罢,双手转递经箱於神驼,神驼一笑接过,驼峰一耸,飞身至青石之下,双手高举过顶,仍置经箱於青石之上,老衲样师之前。
老衲禅师合掌低诵了一声:“阿弥陀佛,……知足常乐,善哉!”
神驼一躬而退。
场心中,洞庭异叟霍地一跃而前,两手抓住摄魂叟两肩,摇撼着,激动地颤声赞道:“武林二叟并存,洞庭异叟之荣也。”
摄魂叟晃肩滑脱,故意抚着肩头皱眉道:“轻一点好不好?你紫脸老儿没看到我化子只剩下这一把骨头么?”
说罢二叟相对大笑,相将走入东北角。
这时,玄龙已和神驼亲热得难解难分。
侯四起身将座位让给洞庭异叟,洞庭异叟居然一反傲慢常态,拱着手连称不敢,同时即於侯四身旁的地下坐下。摄魂叟朝那位黄脸独眼的相士打量了几眼,又朝侯四望了一眼,想问什么,突给场中一种突变的景象打断……。